豫西伏牛山坳里,有个鲁家镇。镇尾扎彩铺子的鲁巧手,是个怪人。此人年过五旬,精瘦寡言,一双手却巧夺天工。他扎的纸人纸马,不惟形似,更兼神肖。更奇的是,他铺子里白日摆出的纸人,夜深人静时,常会自个儿悄悄挪动方位。有那胆大的后生半夜扒窗缝偷觑,惊见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竟在惨淡月光下,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咧开猩红的嘴角,无声地笑!
镇上人多半敬而远之,只当鲁巧手通些阴阳诡道。他倒也安生,守着铺子,日子清贫,唯好一壶劣酒,常去镇东头老孙头那酒肆沽上二两。这年隆冬,雪虐风饕,滴水成冰。鲁巧手裹着破棉袄,袖着手,踩着没膝的深雪,深一脚浅一脚又往老孙头酒肆去。刚撩开酒肆那挂着厚棉帘子的门,一股裹着劣质酒气和汗酸味的暖风便扑了他一脸。人声嘈杂,划拳行令,闹哄哄一团。
忽地,满堂喧哗像被利刃斩断,骤然死寂。鲁巧手抬眼,只见酒肆正中的八仙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三条彪形大汉。为首那人,虎背熊腰,一脸横肉堆垒,偏生穿了件极不相称的宝蓝团花绸面皮袍子,正是本县新上任的县尉胡彪的胞弟,胡奎。此獠仗着兄长权势,横行乡里,无人敢惹。他一只脚大剌剌地踩在条凳上,油光水滑的辫子盘在脖子上,正斜斜着眼,嘴角噙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冷笑,扫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
“哟呵,”胡奎的目光钉子般钉在刚进门的鲁巧手身上,拖长了腔调,带着猫戏老鼠的玩味,“这不是咱们镇上的‘鲁神仙’嘛!扎一手好纸活儿,听说还能让死物咧嘴笑?巧了,爷今儿正有桩天大的‘喜事’,非你鲁神仙出手不可!”
鲁巧手面无表情,只微微垂下眼皮,走到柜台前,哑声道:“老孙头,打二两烧刀子。”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枯木。
胡奎见他竟敢无视自己,脸上横肉一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老东西!爷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了?!”他身旁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立刻上前一步,手按腰间刀柄,眼神如刀。
酒肆里空气凝固,落针可闻。老孙头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给鲁巧手打酒的手都不稳了,酒洒了一柜台。
鲁巧手默默接过那粗陶酒碗,浑浊的酒液在碗中晃荡。他并不看胡奎,只盯着碗里自己的倒影,半晌,才缓缓道:“胡三爷有何吩咐?”
胡奎这才得意地哼了一声,重新靠回椅背,翘起二郎腿:“听着!我大哥,胡县尉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我那苦命的侄女蓉姐儿,前几日在婆家……唉,年纪轻轻就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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