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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府地界,光绪二十三年,秋深如刀。耿家村蜷伏在山坳里,让连绵的雨泡得发胀发霉。耿十八蹲在自家那扇破败的、被湿气浸得发黑的木板门前,手里攥着一把枯黄的草药梗子,指尖用力到发白。药罐子在屋角的泥炉上噗噗作响,苦涩的气味混着潮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屋里是母亲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扯着破风箱似的喉咙,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每一声咳,都像钝刀子割在耿十八心上。他娘这痨病,入秋就重了,请来的郎中换了好几个,药渣子倒了几簸箕,那点微薄的家底像指缝里的水,眼见着就漏光了。娘的脸蜡黄凹陷下去,眼窝深得吓人,只剩一口气悠悠荡荡地悬着。
“十…十八…” 娘微弱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气若游丝,“别…别瞎忙活了…娘…娘怕是…不中用了…省下钱…给自个儿…讨房媳妇…”
耿十八猛地站起身,喉头哽得生疼。他胡乱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板。昏暗的光线下,娘蜷在炕上那床硬邦邦、打了无数补丁的旧棉絮里,瘦得像一把枯柴。她费力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片灰蒙蒙的绝望。
“娘,您别说这话!” 耿十八扑到炕边,抓住娘枯瘦冰凉的手,那手轻飘飘的,骨头硌人,“有儿子在!一定有法子!我…我再去趟城里!找陈先生!他一定有办法!”
陈先生是镇上回春堂的老坐堂,前些日子来看过,捻着胡须摇头叹气,开了个方子,却也明说了,这药只能吊着命,根治不了。耿十八此刻提起他,不过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
娘没力气再说话,只是闭着眼,胸膛微弱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嘶鸣。
耿十八安顿好娘,揣着家里最后十几个铜板,顶着凄风冷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三十里外的凤阳城奔。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顺着脖颈往衣服里灌,他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烧:救娘!哪怕豁出这条命!
凤阳城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出一种湿漉漉的阴沉。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倒映着两旁低矮店铺灰蒙蒙的招牌和行人匆匆的、麻木的脸。回春堂那熟悉的黑底金字招牌就在前头,耿十八的心却沉得更深了。上次陈先生捻须摇头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几乎是冲进药铺的,带进一股寒气和水腥味。药铺里弥漫着浓重复杂的药香,几个伙计在柜台后忙碌,陈先生正戴着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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