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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枯柴般的手死死箍着我的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油灯昏黄的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得那深陷的眼窝愈发幽暗,像是两口不见底的枯井。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抠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承业…孙儿…记住…莫碰…那…天星盘…”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当时看不懂的恐惧与绝望,“更…莫去…后山…那…龙脉…穴眼…碰不得…沾不得…要命…的…”
话音未落,箍着我的那只手猛地一松,颓然砸落在冰冷的炕沿上。祖父的头歪向一边,再无声息。只有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房梁,仿佛那里盘踞着某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滞,带着死亡特有的、沉甸甸的腐朽气味,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角落里那只祖传的紫檀木匣子,在昏暗光线下沉默着,像一口微缩的棺材。
那里面,就躺着祖父至死都恐惧的“天星盘”。
十年寒窗,青灯黄卷。我几乎熬干了心血,磨秃了笔锋,所求不过一个功名,一个能告慰祖父在天之灵、也能让自己和寡母摆脱这清寒境地的功名。放榜那日,我挤在喧嚷的人堆里,踮着脚,视线一遍遍扫过那长长的、散发着墨臭的榜单。从榜首到榜尾,又从榜尾到榜首,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冰窟窿里。没有我的名字。周遭的欢呼、叹息、议论声浪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阳光白得刺眼,照得榜文上的字迹都有些发虚。我像一截被抽掉了魂魄的木头,浑浑噩噩挤出人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十年光阴,寒暑苦读,最终换来的,依旧是这四面漏风、家徒四壁的破屋。
屋漏偏逢连夜雨。祖父病时欠下的药债,利滚利,早已成了勒在脖颈上的一道催命索。债主是镇上有名的“笑面虎”赵三爷,手段阴狠是出了名的。这次他派来的打手,不再是往常那些咋咋呼呼的混混,而是两个沉默如铁塔的黑脸汉子。他们像门神一样堵在我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外,不说话,也不进来,只是抱着膀子,用那种看死物似的冰冷眼神,盯着在院里劈柴的我娘。我娘被砍得手脚发颤,斧头几次差点劈到脚上。灶房里冷锅冷灶,米缸早已见了底,只剩下缸底一层薄薄的灰。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我蹲在墙角,指甲深深抠进泥地里,泥土的腥气直冲鼻腔。祖父临终前那扭曲恐惧的面容,那双不肯瞑目的眼,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伴随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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