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郡的风卷着马粪味刮进牧场时,刘妧正蹲在马厩檐下数马蹄。第三排第三间的母马刚产下驹子,蹄子上沾着暗红胎衣,旁边老马头孙阳正用桦树皮刮小马驹身上的黏液,嘴里哼着陇右的牧歌。
"公主您瞧这蹄叉,"孙阳用竹片拨开驹子的蹄缝,粗糙的拇指蹭过蹄底角质,"要是叉口宽得能塞下小拇指,日后跑山路才不容易嵌石子。去年俺给都尉府挑马,有匹枣骝就是蹄叉窄,结果在河西走廊崴了蹄子。"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草屑,指甲缝里凝着黑黢黢的马油,说话时总有股苜蓿草的潮气。
刘妧接过竹片比划,指尖触到驹子温热的蹄肉:"孙大爷,昨儿您说大宛母马扒食槽?"
"可不是嘛!"孙阳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擦着驹子的眼皮,"那马通人性似的,拿蹄子把碎末子往槽外扒拉。俺夜里点着油灯细看,那些草叶边缘有锯齿,跟咱平时喂的苜蓿不一样——倒像前年张忠实老头在野地割的断肠草。"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霍去病牵着马过来,马鞍上挂着半袋草料,草叶间夹着几根紫茎植物:"张老头在西草场拾的,说是羊吃了这草就打蔫。"他翻身下马时,靴底蹭掉块干泥,露出底下沾着的狼毛。
刘妧捏起一根茎秆搓了搓,指腹染上暗紫色汁液,凑近闻有股子烂萝卜味:"卫娘娘信里说,这草晒干磨粉掺进马料,三月就能让马骨架缩一寸。"她将草茎递给孙阳,老马头凑到鼻尖闻了闻,突然往地上唾了口:"呸!跟匈奴人当年在漠北使的毒草一个味!"
正说着,韩安国带着一群人闯进牧场,前头两个壮汉抬着块木牌,牌上用朱漆写着"伯乐神位",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虫蛀的木纹。韩安国穿着太仆寺的锦袍,腰间相马骨磨得发亮,骨节处刻着细密的纹路——那是他祖传辨马时叩击马肩的记号。
"刘公主,"韩安国把相马骨往马桩上一磕,惊得旁边母马打了个响鼻,玉饰腰带撞在木栏上叮当作响,"我汉家相马千年,讲究的是'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哪有把良驹关在木栏里像分谷糠似的配对?你瞧这栏栅,全是生漆刷的,马闻着味就犯怵!"
刘妧没接话,转身朝马厩喊了声:"孙大爷,把那匹蒙古母马牵出来。"
孙阳牵着马走出时,马蹄踩在石板上哒哒作响。诺翕顿的商队正好到了,大宛商人头戴尖顶帽,牵着匹枣红马,马鞍上挂着卷羊皮谱牒,边角用银线绣着马首图腾。他翻身下马时,皮靴上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声。
"韩寺丞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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