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钝刀般刮过眼前这片既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土地。空气中,油污与铁锈发酵出的腥腻气味,像黏稠的蛛网般缠住他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滞的痛感。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耗尽他最后一点力气。孙工长那毫无征兆、能穿透骨髓的呵斥,如同冰雹般砸下,将人彻底击垮。还有那明天——一个与今天毫无二致、同样充满泥泞与汗水的明天,它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所有逃离的可能。
而那些在培训时就如油花浮在水面、八面玲珑、总能捞到便宜的班委——刘志、赵刚,他们此刻又躲在哪片荫凉下?大概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某个开着冷气、铺着地毯的办公室里吧?茶香袅袅,谈笑风生,讨论着诗和远方,那些与“道尺”、与这满地的油污毫无关联的绮梦。可他自己呢?连同那份近乎愚蠢的认真和一丝不苟,依旧像颗生锈的螺丝钉,死死钉在这片尘土飞扬、弥漫着屈辱气息的现实泥沼里,动弹不得。
这,就是工务段递给他的第一课。比培训时那些冠冕堂皇的“血与泪”故事,更原始,更残酷,像一把淬了冰的凿子,“嗤”地一声,硬生生凿开了他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连同最后一点侥幸,都化成了齑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比戈壁滩上子夜刮过的刀子风还要刺骨,还要绝望。
林野用那只沾满黑油、粗糙得像树皮的袖子,狠狠地、几乎是粗暴地抹了把脸。脸上蹭过的地方,是滚烫的汗,是腻人的油污,还是别的什么?或许,还有那刚刚破土、还没来得及看清形状的、脆弱的尊严,也被这粗糙的动作一并抹去了。
他死死攥住手中那把冰冷的液压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泛出青白,仿佛要将这满腔的屈辱、愤怒,连同那一点点不甘,都狠狠拧进这冰冷的钢铁里,让它变形,或者干脆一起碎裂。在这里,生存的算法被剥得赤裸裸,冰冷得像铁轨下的冻土。他必须尽快学会,在这个只有钢铁和汗水才说话的世界里,如何蜷缩,如何忍耐,如何不被碾得粉碎,哪怕只是为了卑微地“混”下去。而那些班委们曾经的“精明”,此刻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提醒着他那份天真的可笑,现实的残酷与荒诞,是如此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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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肺腑间充斥的,依旧是那股混合了铁锈、油污和尘土的、令人窒息的味道。这味道,就是他此刻生活的全部注脚,苦涩,沉重,且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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