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天,司马相如收到了京城的书信。
我看着他展开绢帛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是前世他收到《上林赋》被赏识的消息时,同样的动作。
阳光穿过酒垆的草棚,照在他骤然绷紧的肩线上,像一把悬而未决的刀。
"汉武帝要召见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焦尾琴上,"写《子虚赋》时,我故意留下几处错漏,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我望着他,忽然想起前世他穿上官服的样子,意气风发得让人心碎。
此刻他手中的绢帛,边角还留着淡淡的墨痕,是他昨夜熬夜修改赋文时,不小心蹭到的。
原来有些算计,早已刻进骨髓,哪怕他想真心待我,也改不了追逐功名的本性。
"去吧。"我转身擦拭酒坛,酒勺碰到坛口,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前世那样,去京城施展你的抱负。"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绢帛"啪"地落在地上:"这次不一样,我不会再留你一人,我会带你一起去长安,给你买最好的胭脂,住最华贵的宅邸......"
"然后像前世那样,渐渐忘了回家的路?"我打断他,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长卿,你我都清楚,长安的繁华,容不下当垆卖酒的卓文君。你要的是青云直上,而我要的,是柴米油盐里的真心。"
他松开手,绢帛上的字迹在春风里舒展,像极了前世那封缺了"亿"字的休书。
我弯腰捡起绢帛,看见赋文里多了几句奉承之语,比前世更露骨——原来这一世,他为了更快升迁,连文人的矜持都不要了。
"你知道吗?"我摸着绢帛上的墨迹,忽然想起茂陵那方他常用的端砚,"前世你写《封禅书》时,咳血染红了宣纸,我却以为你是为理想而病。现在才明白,你是为了讨好汉武帝,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的脸色一白,忽然转身走向墙角的绿绮琴:"你要我怎样?难道要我一辈子窝在这小酒肆里,看着你当垆卖酒受人耻笑?"
琴弦被他拨得发出刺耳的声响,"卓文君,你以为你重生回来,就能改变什么?我们的骨子里,都藏着不甘平庸的血!"
这话像一把刀,剖开了最真实的彼此。
我望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忽然发现,原来我们谁都没变——他依然渴望功名,我依然渴望纯粹的爱。
命运让我们重生,不是为了改写结局,而是为了在明知结局的情况下,再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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