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像个被灌了浑水的闷罐子。
白天燥热憋屈,入了夜,那股子不安分的阴冷湿气又顺着地缝往上爬。
西市白天残留着骆驼粪尿的臊气,入夜后,却有一块地界儿灯火稀落,人影如鬼魅。暗地里流淌的,是比西域美酒更烈、更毒的东西——人心深处的欲望与绝望。
“波斯邸”的牌子,明面上指做正经生意的胡商大铺子。
懂行的人却清楚,这地方地下还盘着条更深的根儿。那是条真正的“暗河”,流着黑钱、凶器、秘药、见不得光的许诺——长安地下鬼市,藏在白日繁华皮囊下的溃烂毒疮。
引路的是位祆教祭司,裹厚重黑袍,只露一双苍老忧虑的眼睛。他是阿史娜家族在长安祆祠的首席祭祀老摩诃,曾主持阿史德的葬仪。
老摩诃枯瘦的手紧攥着一枚刻着火焰纹路的铜符,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张九郎道:“影铺子…就在下面…王癞头说的‘鬼市西头’,过了‘虫虱桥’,最里面那口‘活棺’就是…跟着老朽的步子,万勿踏错…”
空气又潮又闷,带着浓烈霉味和劣质香料的甜腥,熏得人头皮发麻。
脚下是湿滑黏腻的石阶,仿佛踩着巨兽滑腻的肠道往下坠。
墙壁嵌着微弱磷火灯,惨绿的光照着匆匆而过、布满贪婪或麻木的脸,如同黄泉路上游荡的饿鬼。
老摩诃带着张九郎七拐八绕,避开那些兜售奇形怪状骨头、腥臭肉干、甚至发出活物微喘声的皮囊的摊位,终于停在一处凹进岩壁的宽大阴影里。
那里,真摆着一口棺材!
一口近丈长的巨大黑漆棺椁,乌沉沉的,连微弱的磷火都吸了进去,只在表面泛着一层油亮的冷光。
棺盖掀开一角,斜斜地架在棺身上,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腔子。
棺椁前半部阴影里,蜷缩着一个驼背小老头,身形干瘦如晒干的芦柴棒。脸上蒙块脏得辨不出颜色的布,只露一双昏黄浑浊眼珠,在黑暗里闪着令人不适的油光。
棺椁前地上,杂乱摆放着几盆浑浊液体的铜盆、十几面磨得锃亮大小不一的铜镜,还有几盏造型怪异燃着惨白烛火的小影灯。
此时,一个穿锦缎却满脸戾气、眼眶发青的中年汉子正佝偻着腰,将三枚油腻铜钱拍在棺椁边缘。
“老子要那人…三天内…不!两天内!见不到他影子投胎!”汉子声音嘶哑,带着酒气和刻骨怨毒。
驼背蒙面贩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笑,枯枝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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