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五年的长安深秋,白昼喧嚣繁华,入夜便如泼了冷水般消散,剩下一片萧条肃杀。
武宗皇帝“毁佛灭释”的风头虽不如前几月敲锣打鼓,但那铁锈般生硬冷酷的气息,已渗入长安骨缝。
夜深了,街鼓停歇。庞大的长安城卧在灰蒙蒙月光下,如同被抽干了气的皮囊。巡街金吾的灯笼只在几处大坊主干道摇晃,更多犄角旮旯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没。
张九郎裹紧半旧青布衫,搓着手,猫腰沿秘书省高墙背阴处疾行,像个偷鸡的黄皮子。寒风掠过空旷广场,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撞在冰冷石基上,细碎沙沙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他是秘书省专管前朝档案誊录的从九品书吏。差事清闲安稳,整日与故纸堆打交道,半点油水也无。偏生顶头上司——胖如弥勒佛、肥肉几乎挤没双眼的孙主事,看他不顺眼。
不知是嫌他家传粗浅方术碍眼,还是嫌他不够“孝敬”,今日临放衙竟摔下一份紧急差事:三日内必须寻出前朝元狩年间“镇压长安地涌邪祟”的密档抄录副稿。
这份档卷,九郎三年前似乎在某间尘封库房瞄到过封皮。但那地方是秘书省禁地,早用大铁锁封死,贴着泛黄字条:“阴湿重地,非诏勿入”。
莫说他这小书吏,便是孙主事也绝不敢擅入。
这分明是刁难。可小吏如蚁,上司的刁难便是催命符。不找?三日后是大过。轻则吃板子,重则卷铺盖滚蛋。长安城里,他这没根脚的小人物,能去哪儿?
“狗日的孙胖子!”九郎低声咒骂,嗓子发干。他怀里揣着半块冷硬胡饼,腰里别着根油浸细牛筋索——这是打小从瞎眼瘸腿舅公那儿学来的土法子,说浸过牛血的筋索能绕开不干净的迷障。事到如今,只能搏一把,盼着舅公的玩意有用。
他熟门熟路绕到秘书省北面废弃后角门。门锁锈蚀,门轴因潮气膨胀。九郎用牛筋索在门缝里巧劲拨弄几下,灌上随身松油。
“嘎吱——”一声沉闷呻吟,木门推开一道仅容侧身的缝隙。浓烈的霉尘混合地底阴湿气味扑面而来。九郎猛吸一口气,忍住寒噤,侧身挤入。
门内是段向下陡峭石阶,淹没在凝滞黑暗中,如同通往巨兽喉管。
九郎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豆大橘黄光芒亮起,勉强照亮脚下三步。火苗在浓稠黑暗里跳跃不定,映照两侧石壁湿漉水痕和霉斑。空气阴冷如冰窖。
阶梯尽头,是远比地上庞大的地库——秘书省真正的根基。历代帝王秘辛、方士诡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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