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梨木拔步床的顶纱如同一幅半透明的烟罗,在晨间微熹中晃悠悠地漾着细碎光影。那上头绣着的并蒂莲纹历经岁月摩挲,丝线间渗出陈年老熏香的沉厚气息,偏偏又混着一股子廉价铅粉的甜腻——这味道钻入鼻腔的刹那,苏锦璃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她猛地睁眼,视线撞进头顶纱帐的纹路里。那并蒂莲的绣法、那床柱上缠绕的缠枝莲雕花、甚至连床尾悬着的流苏穗子磨损的边角,都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这不是她待字闺中时居住的碎玉轩,又是哪里?
喉间涌上一阵熟悉的腥甜,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那口不上不下的浊气。她不是该在永安三十年的深冬死去吗?死在王府那间漏风的偏院里,肺腑像被冰棱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的咸涩。身边只有一个拿了钱敷衍了事的粗使丫鬟,蜷缩在炭盆边打瞌睡,任她如何挣扎,连一口热汤都求不到。
最后一眼,她望着蒙尘的铜镜——镜中人形销骨立,两颊凹陷得能看见突兀的颧骨,唯有一双眼睛因长期咳血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而腕上那只羊脂白玉镯,正是继母柳氏在她及笄那年「慈爱」相赠,说是能「安神定惊」的好物。此刻想来,那玉镯深处沁着的丝丝黑气,哪里是什么天然纹理,分明是日积月累的毒!
「姑娘,您醒啦?」
雕花菱格窗被推开一线,晨光裹着露气涌进来,照亮了掀帘而入的绿萼。小丫鬟梳着双丫髻,鬓边插着朵新鲜的石榴花,见自家姑娘直勾勾盯着帐顶发呆,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该去前厅了,夫人特意叮嘱,今日是您及笄的大日子,万万不能误了吉时呢。」
她顿了顿,见苏锦璃依旧没反应,不由得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您昨儿还说头疼得厉害,莫不是睡糊涂了?脸色怎的这样白?」
及笄宴?
苏锦璃如遭雷击,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她一把攥住绿萼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惊得小丫鬟低呼一声:「今年是哪一年?我……我多大了?」
绿萼被她眼中从未有过的锐利惊得怔住,半晌才嗫嚅道:「姑娘您怎么了?今年是永安二十七年,您虚岁十五,可不是正该及笄么?昨儿您还对着镜子比划着要戴哪支珠钗呢……」
永安二十七年!
苏锦璃松开手,踉跄着跌回床榻,指尖触到冰凉的锦被,那触感真实得让她眼眶发热。她真的回来了,不是弥留之际的幻梦,是真真切切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这场将她推入深渊的及笄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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