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元旦的晨光,稀薄而冰冷,吝啬地涂抹在省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灰扑扑的水泥外墙上,仿佛一层劣质的金粉,终究掩不住那经年的疲惫与沉暗。一九九零年,就这样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悄无声息地来了。徐志超靠在窗边,望着楼下院子里稀疏来往的人影,感觉那点微弱的阳光照在身上,竟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凉意。一个多月的治疗,像一场漫长而混沌的跋涉,如今终于抵达终点——出院。这个字眼本该带来解脱,此刻却只在他心头压下一片沉甸甸的茫然。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儿子徐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养母,徐志超的续弦妻子赵淑芬。徐明身上那件熨帖的灰色中山装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常的、掌控全局的沉稳。他走到床边,俯身为父亲整理了一下病号服的衣领,动作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利落和不易察觉的疏离。
“爸,手续都办妥了,车在楼下等着。回家好好静养,比医院强。”徐明的声音平稳无波,像在宣读一份病情报告。
赵淑芬站在稍后一点,双手交叠在身前,脸上堆着关切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像是硬贴上去的,显得有些僵硬。“是啊老徐,回家好,家里自在。淑芬给你炖了鸡汤,温在灶上呢。”她说着,伸手去搀徐志超的胳膊。
徐志超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懈下来,任由赵淑芬扶住自己。他苍老枯瘦的手落在赵淑芬的手背上,触感微凉。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儿子那张过于冷静的脸庞,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回吧。”那声音干涩,仿佛许久未曾开合的旧门枢。
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呛人的凉意,直钻进肺腑深处。徐志超被徐明和赵淑芬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踏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敲打着他的耳膜。路过的护士和医生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招呼:“徐院长好!”“徐老,恭喜出院!”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孔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和程式化的关切。徐志超只是微微颔首,浑浊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却像蒙着一层雾气,什么也看不真切。他像个提线木偶,被两人搀着,机械地向前移动。
就在快要走到电梯口时,旁边眼科诊区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病历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她步履轻盈,身形挺拔,一头乌黑的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利落的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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