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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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呢，”满宝头也不抬，把一枚边缘磨损的铜钱抛进搪瓷盆，水珠溅在她手背上，“你看这包浆，是老东西，包浆越厚越值钱。要是碰到懂行的，五斤都不止。”

她忽然抬头，阳光照在她鼻尖的细汗上，眼睛亮得像含着水光：“阿云哥哥，你说这些东西，以后会不会有人专门收？就像城里的博物馆那样，摆在玻璃柜子里？”

陆云看着她沾了铜锈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想起她昨天在废品站跟张大爷磨了半个时辰，用半斤白面换回一捧生锈的铁钉，最后又从铁钉里挑出两枚少见的“元钉”，他忍不住笑了：“肯定会。等你以后开了铺子，我给你当账房先生，管钱，再给你雇个伙计，专门擦这些铜钱。”

满宝“噗嗤”笑出声，铜钱在盆里晃出清脆的响。

院角的老槐树落下一片叶子，恰好掉在她发间，是片金黄的槐叶，边缘打着卷。陆云伸手帮她拂掉，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头发，像触到一团云，他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远处传来广播站的广播声，说着今年的粮食亩产突破千斤，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分拣铜钱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对视一笑，像极了满宝刚收到的那对缠枝莲纹银镯子，环环相扣，无声温暖。

日子在车轮碾过尘土、在乡间小路上吱呀声里飞快流逝。陆云从最初的无奈和不理解，渐渐变得沉默而专注。两人两车，足迹几乎踏遍了宁县周边三县十二个公社的犄角旮旯。

他看着她如何用几块水果糖哄得看门的大爷让她进废弃的老宅院转一圈，那大爷缺了牙的嘴笑得合不拢；

看着她如何用半斤白面从一位瞎眼老大爷手里换回一捧沾满泥巴、几乎看不清字迹的铜钱，回来后蹲在灯下一个个擦干净；

看着她蹲在向阳镇黑二那个破旧的小院里，对着刚收到的一堆“破烂”两眼放光，如数家珍地低声念叨着“釉水肥厚”“缠枝莲画工精细”“这银镯子是老的，看这包浆”……

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词汇，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满宝的眼睛越来越“毒”，经验也越发丰富。哪个年代的钱币大概值什么价，哪种玉料水头好，木雕是明式的还是清式的……一套套理论说得陆云这个“保镖”都经常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懂这些“破烂”的价值，但他懂她眼睛里的光。那种专注、欣喜、仿佛发现了巨大宝藏的光芒，让他觉得每天跟着她奔波在乡间土路上，是件无比踏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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