筛上晒干,说要留着给我包“文房粽”。那是她听来的故事:清代有个书生,每逢科考便以粽叶包砚台与墨锭,谓“笔下有粽(中)”。去年我高考前,她真的缝了个粽叶香囊挂在我书桌前,里面除了艾草,还藏着一粒用红绳系着的糯米——后来才知道,那是她从五十年前的嫁妆荷包里取出来的,那时她刚嫁给在私塾教书的外公,嫁妆里就有一篓新收的糯米。
夕阳把竹筛染成琥珀色时,外婆开始收拾粽叶碎屑。她指尖拂过叶面上的筋络,像在抚摸一幅失传的地图。忽然想起唐人郑谷的“渚闹渔歌响,风和角粽香”,千年前的江渚上,打鱼人唱着歌收网,岸边妇孺提着粽篮相唤,那场景该是和眼前一样,被时光泡得发亮。而外婆鬓角的白发,正落进筛子里的粽叶灰里,恍惚间竟分不清,哪些是岁月的沉淀,哪些是粽香的余韵。
夜色漫过天井时,我捧着一碗赤豆粽坐在门槛上。外婆说赤豆要选“三蒸三晒”的,这样才够绵密——这让我想起《东京梦华录》里的“艾香粽子”,用艾叶汁和糯米,佐以松仁、核桃,可惜如今少有人做。远处传来邻人孩子的笑闹,他们手腕上的五彩绳在月光下晃成流萤,忽然就懂了为什么欧阳修说“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有些仪式感,原是要在烟火气里才能品出真味。
临睡前,外婆把最后一篓粽子吊在房梁上。竹篓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个悬在时光里的摇篮。她指着篓底说,最下面那个是“长寿粽”,用的是去年留的陈糯米,裹着晒干的野山参须——这是她从太姥姥那里学来的法子,太姥姥曾说,民国年间闹饥荒时,这法子能让粽子多放半个月。月光从瓦缝里漏下来,照在粽叶的褶皱上,那些细密的纹路忽然就成了外婆脸上的皱纹,成了太姥姥临终前攥着的半片粽叶,成了千年来所有关于粽子的记忆褶皱。
如今,外婆的竹篮依然静静地挂在老屋那面斑驳的墙上,仿佛时间在这里定格。竹篮的颜色已经有些黯淡,但它所承载的记忆却愈发鲜明。那竹篮里,曾经装满了外婆亲手包的粽子,粽叶的香气似乎还在空气中弥漫。
粽叶的影子在老屋的青砖上洇成淡绿的痕,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每次回到老屋,我都会忍不住走到竹篮前,轻轻取下几片粽叶,放在鼻尖,深深地嗅着那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独特的香气,混合了溪水的清冽、灶火的温热,还有千年前屈子“朝饮木兰之坠露兮”的清芬。
每一个粽子,都是时光的容器。糯米里藏着稻穗的年轮,那是大自然的馈赠,是阳光雨露的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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