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的雅事:古人蓄五色鲤于曲水池中,每值花时,命童子以竹筒盛酒糟洒之,谓之"花饲"。此刻虽无酒糟,但游鱼逐花的天然意趣,倒比任何人工布置更得真味。
暮色渐浓时,池畔游人散尽。晚风掠过水面,将最后几缕金红揉碎成细密的波纹。忽然想起孟子的"鱼与熊掌"之喻,千年来世人多以此喻取舍之道,此刻却觉得另有深意。这些游鱼既不执着于饵食,亦不困于方寸之池,倒像是把庄子的逍遥与孟子的取舍都化在了鳍尾之间。它们既能在孩童的网兜下从容转身,亦可在无人的月夜独自吞吐星光,这般生存智慧,恐怕连写下"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的屈子也要会心一笑。
归途经过石桥,望见池中倒映的晚霞正被游鱼搅散,恍若打翻的胭脂盒。忽然记起杨万里"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的诗句,此刻方知古人诚不我欺。这些穿梭千年的精灵,既游弋在《诗经》的"南有嘉鱼"里,也荡漾在齐白石的墨韵中,今夜或许还要潜入张岱的梦忆里——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游鱼永远在当下的涟漪里,将永恒化作一瞬的摆尾。
走出公园时,华灯初上。回望那片渐渐隐入暮色的水池,忽然觉得庄子所言"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或许不是在论证认知的边界,而是在提醒我们:当我们在红尘中追逐熊掌时,莫忘池中尚有千万种自在的可能。那些不被网罟所困,不为诱饵所动的游鳞,正以鳍为笔,在水幕上书写着最本真的生存诗篇——原来得与失的辩证法,早被一池春水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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