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开烂漫

间，网兜就像一张大网一样，将那些小贼们紧紧地罩住。而在网兜起落的瞬间，总会惊起一蓬蓬金灿灿的花粉雾，如同烟花一般绚烂夺目。

"知道为什么油菜要在秋天播种吗？"爷爷曾用烟斗拨开密密匝匝的花茎，露出底下墨绿的叶片，"它们要熬过霜雪，把苦寒都酿成蜜，才有春天快开的烂漫～"那时我不懂这话里的深意，只顾着追逐叶片上滚动的露珠，看它们将阳光折射成流动的碎钻。

暮色渐浓时，花田会变成另一种模样。晚风掠过连绵的花穗，把杜甫"糁径杨花铺白毡，点溪荷叶叠青钱"的意境揉进渐暗的天光里。爷爷总在这时提起收音机，爷爷那清脆的喊声惊飞了归巢的麻雀。"该回家啰。"他说这话时，西天最后一缕霞光正坠入他深褐色的瞳孔。

深秋经过这片田地，我曾看见农人们弯腰播种的身影。黝黑的脊背起伏如浪，种粒落进土壤的沙沙声里夹杂着吴语俚语的谈笑。而今站在齐腰的花海中，忽然明白爷爷当年说的"苦寒酿蜜"——那些深埋地下的等待，原是为了此刻轰然绽放的绚烂。

手机震动声惊散了回忆，几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闯进花田边际。他们鲜艳的衣衫与金黄花海碰撞出奇异的和谐，无人机嗡嗡升空时，惊起的花瓣像撒向蓝天的碎金。"这里超适合拍古风视频！"女孩兴奋的呼喊随风飘来，我突然想起李清照"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的咏桂词，原来千年后的年轻人，依然在用新的方式续写与花的邂逅。

暮色四合时，花田间亮起星星点灯的萤火。我蹲下身细看那些青玉般的菜荚，月光将它们的轮廓勾勒成小小的摇篮。还是那个春天，爷爷曾指着这些孕育中的果实对我说："别看现在只是些绿疙瘩，等入了夏，它们就会变成满仓的星辰。"此刻晚风送来远处榨油坊的醇香，忽然懂得那些被石碾碾碎的籽实，何尝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着春天的诺言。

月光在花海上铺开银白的绸缎，我踏着田埂往家走，身后传来夜露浸润花瓣的细微声响。这让我想起二十年前某个相似的春夜，爷爷握着我的手在花田里。不由想起了范成大的诗句："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那时的萤火虫如今已换成年轻人手机屏幕的微光，但穿越时空的花香依旧裹挟着诗词的韵律，在夜色里静静流淌～传承着千年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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