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若不是那一双多情眼仍含着三分盈盈,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否则倒叫人瞧不真切喜怒。
往日里,他便是被丰年不小心用小刀划破了手指,也只是笑着说 “医者不自医,无妨”,还帮着瞒着陈妈妈,今日却连药箱扣带都系得极用力,铜扣相撞,发出 “咔嗒” 声。
"三爷可是为着三小姐伤了四小姐的事动气?"
她提着灯笼一路往蟾花堂走着,觑着他脸色,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鸿毛。
贺景春忽然冷笑一声,抬头望着天上残月,抬头望着天上那钩残月,倒像是笑自己痴。他摇摇头道:"不过是突然被叫醒,没睡好罢了。"
那语气淡得很,偏偏指尖摩一直挲着颈间伤痕。月壶很聪明,此时却也不敢多问,待回了蟾花堂,只默默点了薄荷香,看他对着帐顶辗转反侧,便知他又在想那事,只放下床幔,轻轻退了出去。
贺景春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蟾蜍鼓噪辗转反侧,却哪里睡得着?
他盯着帐顶冰裂暗纹,只觉眼前尽是贺景姿腕间渗血的伤口,那道伤口像条小蛇,在他眼皮底下吐着信子,鲜血每一滴都滴在厉旻新的心尖上。
他如何瞧不出,那血珠落得极有章法,既不滴在地上脏了地毯,也不洇湿太多衣料,倒像是算准了厉旻新会在何时出现,更算准了这道伤痕能让庆丰伯府上下都觉得她受尽欺凌。
他心里清楚,今夜之事,怕是她故意引贺景媛前来,再借伤痕坐实对方善妒之名,好让庆丰伯见识贺景媛的跋扈,相信贺景媛的性子很差,不适合做庆丰伯夫人,断了娶她的念头。
如此,明日她带着这一身伤痕回府,有庆丰伯护着,也就能过得了厉老夫人那关了。日后她在婆家的路,也算铺稳了几分。
他忽又想起平日里贺景姿的眼睛—— 那双眼睛生得灵动,此刻却像浸在墨水里的珍珠,明明灭灭,倒叫人瞧不真切。
"好个一石二鸟。"
想到此处,他对着帐顶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结痂的伤痕。这贺府上下,竟人人都有这般算计,个个都是长着一副玲珑心肠。
贺景姿修信一封偏偏给了贺景时,把自己的不得已变得合理,让人可怜可叹,今晚又借着伤痕固宠,贺景媛被当枪使,就连贺景时和他自己,也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直至寅时,他才在断断续续的蟾蜍声中沉沉睡去。
等贺景姿回了庆丰伯府,再过些时日,就到了中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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