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肺腑都钩住了,又酸又胀,难受得紧。
桌上散乱着几页他翻过的唱本,里头咿咿呀呀的才子佳人。他烦躁地一把扫开,抓起那坛金华酒,拔掉泥封,仰头就灌。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口那股邪火。他想起刚才黛玉指尖掠过书页的样子,那手指,怕是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细腻吧?若是能碰一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刻被他自己狠狠摁了下去,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不行!那是碰不得的!那目光太冷,太清,像能把他从里到外照个透亮,照出他满身的俗鄙和不堪。他这种粗人,连想想都像是亵渎。
可越是压着,那念头越是疯长。她念的是什么书?写的又是什么诗?他曾在园子外头听小厮们嚼舌根,说林姑娘写诗是头一份的好。诗?薛蟠茫然地瞪着桌上被他扫落的唱本,那些文绉绉的字句他向来嗤之以鼻,此刻却突然像无数根细针,密密地扎进他混沌的意识里。他不懂诗,可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那女子身上吸引他的,不只是那副风吹就倒的皮囊,还有一层他永远也够不着的东西——像隔着一层琉璃看灯影,美得晃眼,却冰冷坚硬,触手生寒。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隔院不知哪个丫头在学唱,细嗓子咿咿呀呀地哼着《牡丹亭》,那“如花美眷”的词儿,断断续续飘进薛蟠耳中。他猛地捂住耳朵,只觉得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得他心口剧痛。他低头看看自己蒲扇般的大手,指节粗大,沾着酒渍和油腻,再看看地上散落的唱本,那些墨字在他眼里扭曲爬行,如同嘲讽。
一股巨大的、无力的颓丧感灭顶而来。他重重跌坐在太师椅里,震得椅脚咯吱作响。酒坛子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冰冷的陶壁贴着他发烫的胸口。他仰起头,瞪着屋顶繁复的彩画梁枋,眼神空洞。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像极了她翻动书页时那细微的、抓心挠肝的声音。
他猛地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粗壮的手臂里,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沉闷至极的低吼。那窗下如玉如仙的身影,那清冷洞彻的目光,从此成了他酒肉生涯里一道挥之不去的、带着尖刺的月光,既照亮了他的浑浊,也刺破了他所有的虚妄。
就在薛蟠被这股莫名的情愫折磨得几近疯狂时,外头小厮来报,贾府要举办诗会,邀请薛蟠一同参加。他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也许这是个接近黛玉的机会。
诗会当日,薛蟠穿着崭新的衣裳,却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他笨拙地站在角落里,眼睛却不时往黛玉那边瞟。众人吟诗作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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