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盛夏堡影
弘治三十四年盛夏,陕北的“狼烟台烽燧”被毒辣的日头烤得发烫。夯土筑成的堡墙晒得发白,墙缝里嵌着些焦黑的渣,指甲抠开一点,竟带着股硫磺的刺鼻味——和圣人庙地窖里的墨腥不同,这味烈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鼻腔发疼。
堡顶的“镇边”旗被晒得褪了色,旗杆底部被风雨侵蚀的地方,露出个用烙铁烫的“莲”字,笔画深得能塞进手指,烫痕里还沾着点暗红的锈——和烽燧下的箭镞锈迹,是同一种沉郁的铁腥气。
谢明砚站在堡外的沙棘丛旁,鞋底踩着滚烫的沙子,像踩在热锅上。他望着进出烽燧的兵卒,后颈的汗珠子滚进衣领:穿皮甲的哨探把腰刀攥得死紧,刀柄的缠绳被汗浸得发黑;戴头盔的百户反复检查烽燧的火石,指尖在硫磺块上蹭出细碎的火星;连送粮的民夫,都把粮车往堡门里赶得飞快,眼神里的慌张像见了狼群的羊。
这月狼烟台丢了六个兵卒,都是负责传递军情的,堡尉说他们“遇了鞑靼游骑”,可榆林卫的赵校尉在烽燧后的枯井里,捞上来半片甲叶——是他亲兵阿虎的,阿虎的甲胄在左臂有块月牙形的缺口,是去年跟鞑靼厮杀时留下的,甲叶上还沾着点没烧尽的麻纸,纸上能辨认出“黑风”二字,是用朱砂写的。此刻赵校尉正蹲在井边,用佩刀撬着井壁的砖,指节青筋暴起,刀面映出他眼里的红血丝。
“先生,你闻这味。”莲禾凑过来,小手搭在额前挡着日头,鼻尖沁着细汗,“不是硝烟该有的火药味,焦糊里带着点油腥,像把烧红的箭头泡在马油里。”她往烽燧的“望楼”努嘴,声音压得像风沙里的细响,“那堡尉给李哨探递‘令箭’时,箭杆上沾着点黑灰,我瞅着像烽燧里的烟煤灰。李哨探说,他同乡前天被‘派’去‘传烽’,今早堡门就挂了‘殉国’的木牌,送回来的行囊里,还裹着块没吃完的锅盔——是他娘烤的,掺了芝麻,他总说咬着香。”
林羽靠在堡墙的阴影里,靴底碾着块从烽燧外捡到的弹丸,上面沾着点焦黑的布屑,用指尖捻开,竟露出点麻布纤维,是兵卒号衣的料子——阿虎穿的就是这种粗麻布,赵校尉说粗布耐磨,能挡箭。“这堡尉眼神藏着狠。”他往堡内的“火药库”瞥了眼,穿铁甲的堡尉正摸着个信使的腰牌,牌上的“榆林卫”三个字被他捻得发亮——是阿虎的,赵校尉说这牌是亲兵的信物,丢了要按军法处置。“刚才听那信使说,想进烽燧‘传报’得先‘验令’,军情文书、兵符甚至私藏的火药都行,要是只带口头消息,就被说‘通敌,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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