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五月,在厦门海军岸防部队当兵的宋友庚复员退伍回乡了,因为是农村户口,他回到了原藉兰水县兰桥乡嘉禾村。
宋友庚把褪色的军绿背包搁在堂屋八仙桌上时,檐角的风铃正撞碎五月的阳光。父亲宋长贵蹲在门槛外卷着纸烟叶,烟丝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母亲边满秀撩起围裙在擦手,蒸红薯的甜香从铁锅中散漫出来,这一幕几乎和三年前他参军离家那天的场景一模一样。
“庚儿啊回来了好,你回来了妈就放心了,你在部队这几年妈天天想你。来尝尝妈妈今天才挖的新鲜野荠菜。”母亲边满秀往儿子碗里夹菜,青瓷碗沿有道陈年裂痕。宋友庚盯着自己拿筷子的右手,虎口处枪茧还在,往后又要重新学习握锄头的姿势了。
饭桌上父母谁都没问复员金的事,就像三年前他们也没问海上防线的浪有多急多危险,老两口一辈子务农,没本事给儿子谋一份工作,他们只希望儿子平安就好,一家人齐齐整整就好,日子苦点穷点也没关系。
大哥在他入伍前两年就娶媳妇分家了,妹妹去年也嫁人了,现在宋友庚退伍回来家里就他和爸妈三个人一起过日子了。
午饭后他去大哥家看了看,把给侄儿侄女带的礼物送了过去,因为妹妹嫁到兰水市河西王家坪了,他计划这几天过去看看妹妹和刚出生在八个月的小外甥。
下午宋友庚在村里转了转,和在家的发小聊了聊。晚上一轮明月,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他躺在咯吱作响的老式木板床上胡思乱想,琢磨以后自己干点啥才好,他知道如今在农村单靠种田是没有出路的。
月光把门楣上褪色的“光荣之家”铁皮牌子映成了银灰色,四野里一片寂静。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闻到了咸湿海风的味道,恍惚间似乎变得真切,仿佛还能听见潮水冲刷礁石的呜咽。半夜梦中醒来,他在黑暗中摸索枕边的军功章,冰凉的铜质表面沾着汗渍——那是九六年台海演习时得的,三等功奖章。
早上起来,晨雾尚未散尽,父亲宋长贵已经在院里磨镰刀了,砂轮与铁器相撞的火星溅进露水。宋友庚套上旧作训服出来,发现墙角倚着把新打的锄头,枣木柄还泛着桐油的光。
“你爸在张铁匠那排了两天队才打了这把锄头。”母亲边满秀端着一碗地菜煮鸡蛋过来,热气腾腾的,“庚儿快去漱口,吃早饭了。”
吃罢早饭出来,宋友庚往村部走去,他想去村部看看。村委会门口的布告栏上贴着招工启事,红纸被雨水泡得有点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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