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死掉就好了,他爸爸就是杀人犯,就可以把这个魔鬼抓起来,送进监狱,送去枪毙。
他也算一半一半的吃百家饭长大的, 街坊邻居都夸他是乖孩子, 会帮东边的大婶挑笸篮, 西边的大娘晒稻谷, 上山下河,扛拉背抱, 小身子干尽脏活累活,不要一分银钱,就讨一口饭吃,没人不可怜他,没人不心疼他,也没人知道那张乖巧面庞下近乎疯魔地希望他爸去死。
再长大一点,他终于有力气、有能力抗衡,也就差一点,他真就走上不归路——在警局里,那直击脑门的一棍之后还没完,他骑到男人身上,八匹马拦不住地挥拳,在他起身,众人以为他终于歇停,不,他去捡回了那根棍,青筋暴起,杀意染红眼,他是打定主要把他爸乱棍打死。
谁都当他疯了癫了,只有他知道没有哪一刻比那时更清醒,他什么都想好了,他不给靳勇留活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杀了靳勇,再自杀,他颠沛流离、霉烂腐臭的人生就此休止,就此解脱。这样就很好,到时口口相传的流言大概也会换一种,痴傻疯癫的儿子对父亲痛下杀手,又自寻短见,再过个几十年,活着的人死去一批,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一家,记得靳邵这个名字。
该庆幸还是难过,这样的至暗时刻,黄锐拉住了他一把,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拉回正路。
时至如今,就这么死了,到他面前只成一句无关痛痒的消息。前两天李聪过来,顺了他一包烟,没抽两根,黄锐去给他接壶水,回来看见就缴了,要不是看他在这个当头,差点想抽他,不要命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太复杂的反应,靳勇得了性病,不治,没钱治,早死晚死都是死,何况他早就该死,这么多年是苟且偷生。
这倒也算了,死就死了,反正活着也是折磨人,结果他妈的死了也不放过他——靳勇欠的外债东南西北十个手指都掰不完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一听人死了,第一个来找的就是他这个儿子,电话连响几天,除了靳勇欠的赌债、高利贷,他没脸皮对那些叔叔伯伯说人死债消,只能暂时让李聪给他换了张电话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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