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宫深处,新漆的梁柱尚未散尽桐油刺鼻的气味,与熏炉里昂贵的沉水香奇异混合,在空旷的大殿中浮沉。僖公端坐于那张宽大得有些空荡的御座之上,金丝织就的玄色冕服沉重地压在他尚未完全长开的肩头。他年轻的面庞上,刻意模仿的威严之下,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殿内侍立的宫人垂首屏息,如同泥塑木雕,连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都竭力消弭,唯恐惊扰这刻意营造的、脆弱如琉璃的平静。
季友立于阶下,一身深赭色大夫锦袍,衬得他愈发清癯。他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中激起圈圈涟漪:
“王上……”他抬眼,目光扫过僖公略显紧绷的下颌,又迅速垂下,“前番齐将高奚,兵锋直指我鲁都城垣,其势汹汹,实有……鲸吞之意!”
他刻意停顿,让“鲸吞”二字在空旷殿宇中回荡片刻,激起僖公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寒颤。
“然!天佑鲁邦!”季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昂,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全赖城西郊野!一……不知名的村妇!于生死一线!舍亲子而存亡兄遗孤!其行其义!感天动地!竟……竟生生撼动了那高奚铁石心肠!令其……”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积压的浊气与后怕:
“令其倒插血枪!偃旗息鼓!我鲁国宗庙社稷!方得……保全于倾覆之间!”
季友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直视僖公:
“此妇人之德!实乃护国之砥柱!社稷之祥瑞!王上!若不彰其大义!厚加旌表!何以慰苍天?何以安民心?何以……激扬我鲁国万世不易之——礼义纲常——?!”
“礼义纲常”四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僖公的心头!也敲在殿内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末梢!僖公放在冰冷鎏金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那场几乎将他碾碎的宫廷血变!那被高奚铁蹄阴影笼罩的窒息感!瞬间翻涌上来!与眼前季友口中这“护国砥柱”的村妇形象猛烈碰撞!
他需要这个“砥柱”!需要这面“祥瑞”的旗帜!如同溺水者需要浮木!来掩盖那深不见底的恐惧与虚弱!来证明他这新君之位!并非仅仅建立在叔伯兄弟的尸骨与齐人的刀锋之上!
“宣——!”僖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甚至有些变调,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微弱的香风!
沉重的宫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惨淡的天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入这金碧辉煌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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