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矫情,他在心里骂,分明苦的是我,你倒哭个不停。
钟声远远地响起来。孟微之已然将醒了,皱着眉一动,手臂处便被凌乱的衫袖勒出痕迹。他睁开眼,将勉强挂在手肘处的衣衫自江南树身下拉出来,曲起身抹了把脸,有些茫然地看向厢房开裂的墙壁。
旋即他被拽了下去。
“把衣服穿了,”孟微之半天憋出一句废话,“仔细着凉。”
脚踝给人握在手里,他脑子里一下闪出些画面来,心神摇曳得厉害,眼睁睁瞧着江南树像对小孩似地给他穿上鞋袜。那动作很小心,像是怕碰疼了他,而身后抱着他的人则得意洋洋地道:“再乱动,把你捆起来。”
“下次不准了。”他说,但好像没多少底气。
“你别动。”孟微之说。
好像是千钧之重。
最得意的造物,最亲密的爱人。
长剑落入江南树怀中,铮铮地颤动几瞬,便和顺地安静下来。孟微之竟有些不敢看江南树面上的神情,顺势跪坐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大天尊无所不能。”
他一手怀剑,俯身把孟微之抱回怀中。仿佛万物寂灭,落叶簌簌,孟微之余光看见江南树另一手紧攥着长剑柄,手腕似乎微微颤抖。
冬至来得很快,游神之事也是惯例。平泉寺新供的这位神明其实是旧神,陈丹迟便张罗着将古旧的江桐神君像寻出来,抬在游神队伍之后,前边开道的依旧是各路常司仙神。
“与和浦倒是很不同,这边都是由人抬造像,倒不需人来扮了。”江南树对孟微之笑道,“初元,你可还记得在和浦初见时,咱们踩着高跷游你的造像?”
“你那时同我说的什么鬼话?”
“你本来不长这样,”江南树望着他,道,“这个游神也不像你。”
双瞳明入千灯夜。
“我本无相,有的是众生相。”他道,“你如何见我?”
爱恨怨憎。
万事与他而言都将逝去。
“你也听救苦说了,他什么都告诉我。”江南树在下边道,“当年你转世吴郡,做了仙奉子,我也是在一旁这么看着。”
“我那时只是想,”江南树轻笑起来,“想远远地看着。”
孟微之脸一红,有些挂不住,将他的手拍了拍,示意要下来。路过的几个老人朝他们合十行礼,孟微之也忙不迭回礼,接过来一盏明灯,才在地上站稳,一抬眼就看到了陈丹迟。
“一会要去平泉寺送神明归位,你去吗?”他问,“有些太晚了,你年纪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