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绷在那里，却听自己颤着声说了句“不知”。

“我成神之日远早于你登仙，却不比你受大天尊器重。”阿难嗤笑一声，“我如今还记着第一次看见你，你站在三清殿高台上，好个天上地下第一仙尊！”

万丈霞光之外，高殿重门之前。那仙人着华服，不经意间向台下瞥了一眼，其间尽是浩然的傲气。长风开道，天尊引路，万古第一——何等尊荣！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乡子想尽办法要脱离控制，身体却仍不听使唤。这时阿难忽地松开了他的下巴，站起身来，脸上又挂上惯常的笑。

“去告诉他们，”阿难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为那个弥天大谎认罪。”

“你让我别管？”江南树尽力平心静气，却仍是难以置信地问，“阿难突然发作，大抵就是因为知道我……”

“初元，我——”

他分明是什么都能知道。

从前他要什么？

可现在似乎不同。

“……是。”

“乖孩子。”他轻声道，“那你还在怕什么？”

“可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他近乎绝望地道，“我的道已经灭了，你又能如何呢。”

江南树一怔，苦笑道：“从未。”

“求我。求什么？”

“庇佑我。”

“我要在你身边，”江南树低声道，“留得再久些。”

温热吐息都连在一处，好像是真心话终于带出了淋漓的鲜血。孟微之身上是冷的，冷得像块冰，冷得不真切，可江南树还是将他抱紧了。一切反应与情思都陌生，毫不留情地冲刷而来，他几乎要窒息，试探着得寸进尺，转眼就看到孟微之微张的天目与紧锁的眉头。

“我不同人厮混。”江南树贴着他耳朵，背上被汗浸透，“我也不知道凡人如何，大天尊若是知道，不若自己教我？”

长发落下，在肩头挠得有些痒。

“冷不冷？”孟微之忽而问。

他到底在看什么。

脉中血奔流，一路直冲天灵盖，他只能在粘稠的暗色中窥见江南树的表情——一半沉溺一半茫然，好像是在做清醒梦一样。他于是不设防备，只觉月光自看不见的缝隙中渗进来，流淌、下坠、凝结，然后积成一地旧雪。

心口覆上江南树的掌心。

孟微之这样想着，只觉四肢百骸间忽然一气冲融，他颤抖得不能自已，差点扑倒下去，勉强坐住了。眼前蓄满了潮意，一动眼泪就涟涟地往下淌，而那麻意不依不饶，将他死死囚困，灭顶般化进这副躯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