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李伯教出来的学生?”
李忠讪讪一笑。孟汀将手中木杖朝零昌抛去,后者急忙接下。他回身挥袍落座,冷声道:“本侯与这十万大豫男儿,不只是护送你归去践祚。世子可知,何为西征?”
“不信。”
“许诺如鸿毛,真章重千钧。”他徐徐道,“我不在乎世子是否有勇与谋、能成西羌王。我领军征伐,所求之果,便是提着狼莫与端王的项上人头班师回朝,了却君王天下事。”
“零昌听从侯爷”零昌隐忍着,垂下头,“听从陛下。”
孟汀对他的妥协毫不意外,抬起手来,向那白米堆一点,示意零昌去推行军旗。
从舆图上看,甘州三千三百六十里,东至凉州五百里,西至大雪山——那是羌人的神山,传说是白石所化,庇佑其族人不受追兵与凶神杀戮。此地为西羌所占久,望祁连、负居延,兼得丰美水草,是被羌人衔在口中的一块肥肉,是失了兴庆府都不能放手的地界。
孟汀骑在马上,遥遥望见戈壁之中空置的台城。此处曾经有建昌军驻地,如今已半入流沙,与断石同立。
他回眼,看到杨玄骑马追到身侧。副将抬手行礼,眉眼中透着几分焦躁。
杨玄不答话。
“羌人确实撤走了。”他颤声道,“他们——他们还屠了城。”
张掖县城城门大开。
他侧目,对上一双至死不瞑的眼。
胡人有割首杀人的惯例。
太过凶残。
整个城中,宛如炼狱。
恍然间,他听到一声啼哭。
他本能地回头冲向城垣旁的尸堆。在脓血与骨肉间,他挖出来了一个幼童。那幼童竟然毫发无伤,被零昌提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这张羌人的脸,顿时放声大哭。
零昌胸中顿痛,却难发一声。
孟汀看过来。杨玄将那孩子护到怀中,退后一步,没有再说什么。幼童还在哭嚎,那声色尖锐,混入甘州的风。
零昌提着灯,在城头坐了一夜,看着豫军将士忙碌着埋尸。
胡人的刀,天生要向着汉人吗——即使那些汉人手无寸铁、对羌人不犯分毫?草原戈壁上的人,为了水草与牛羊,不得不纵马踏平川。可屠尽这一城的汉民,也是“不得不”吗?
在西羌少见的城池,他见到胡汉同处,仿佛那一道隔阂已经消弭。阿达不无得意地向他道,倘若之后能一统诸部、平息边境战火,使得羌豫间仇恨淡却,他要让河西的商路与互市重开,让甘州、凉州繁华如长安。
可以说,前功尽弃。
夜色朦胧中,他听到城下有人喊他。
零昌提灯照他,忽而笑起来。
“我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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