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着显影盘、定影槽、清洗水池,还有几只竹夹和夹绳。
“我这几天拍的。”他解释,声音很低,却不模糊。
他小心地把底片装进放大机底座,调焦,调整角度。投影灯打在白色相纸上,那一瞬间,整个画面都还空着——像一口刚灌水的盲井。
“你站这边比较清楚。”
他按下曝光灯,秒表滴答作响。
光落在感光纸上,沉默了一整轮时间。
他关灯,把那张白纸小心地夹起,放入第一槽显影液。
液面轻轻颤动,那张纸慢慢浮出图像——先是浅灰,然后渐深。
是一段裸背,从肩胛骨一路滑落到下腰,右侧微弯,贴着床边的白色棉被。
光线从左上角倾斜而来,把肩上的皮肤打亮,脊椎形成一道柔和的凹槽。
陈白没说话。
那段背的曲线,像她某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未曾记录下的模样。
这样显出来吗?”她问。
“我只让她躺着。光是我选的,角度是我决定的。她信我,就闭上眼。”
画面变深了。皮肤与背景之间的界限慢慢成形,像某种被唤醒的存在,开始主动站在她眼前。
她点头。
这次,是一只手。
掌心朝下,手腕自然弯曲。
她盯着那张手看了很久,像是在回忆什么自己也不确定是否发生过的场景。
液滴沿着纸面下滑,在红光下反射出缓慢流动的亮片。
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身体片段:腰、背、肩、膝、手。
但每一张都带着一种“被安静看着”的感觉。
是某种需要时间沉淀的凝视。
只是恰好,那些对话的容器,是一个赤裸的女人。
是膝盖?是脊椎?是脖颈下那段连着胸口的凹陷?
“你觉得它们,会让人想靠近,还是想退开?”ling忽然问。
只是看着最后一滴水,从那张膝盖的照片边缘滑落,掉进毛巾上,听见微弱的“啪”声。
“但我现在……不太想走。”
他只把最后一张照片挂起来,然后站在她身边,一起看着那些还在滴水的图像,在暗房里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