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阁楼上原是储香製香之所,翻修时,她亲自绘了格局图,将整层打通,隔成数个不同用途的生活空间。
曲厅之中,在书案与榻铺之间,垂着一层微透光影的细纱帘,人影能见,模样却看不分明。
为了隔绝里外声音,墙体特地在木柱与竹编之间填入细沙与香灰,外层再裹上一层厚棉与麻布。
今日,她第一次踏进来。
入眼可见,除了书案,还备了一张单榻,和她平日写作的环境没差多少,却比主宅少了几分规矩,多了些自由气。
纱帐掛得极高,也极长,恰好隔开对面人的身影,只隐约见得一抹影轮,模样已不分明。
她瞥了一眼,视线很快移开。
一个乾净、自在的一隅。
不为讨好,不为迎合。
她背对着那层帐,坐了下来,铺好纸笔,再磨了磨砚台。
一直都是如此,他从不主动。
然后她低头,沾笔入墨。
低低的,带着一点哑,像是久睡刚醒、喉间还藏着一口热气。
她一愣,这歌她没教过他。
「抬起画面如此的美丽,孰不知是谁的墨笔。」
本该是节奏轻快、戏腔高亢的曲调,却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拉慢。
旋律还是那个旋律,词还是那些词,但整首歌早已换了魂。
「淡淡胭脂遮住了思绪,小酌几杯却有醉意。
声音缓缓掐进她耳骨里,一寸寸沉下去。
是——在说那画,说那思绪,说那一场醉意背后的模样。
那些她唱不顺的地方,都被他一一改了调,改成他能唱的方式。
她喉间有些痒,伸手去摸茶盏,才发现茶早就冷了。
一曲唱罢,帐后归于安静。
帘子那头,一片静。
一线光从帐后落下,隔着纱,他看见她仍坐在案边,呆呆地望着那张纸,笔尖停在半空,一个字都没写。
「还唱吗?」
她没回头,手指一抖,在纸上乱撇了几笔。
不知是在补什么,还是在证明——
但笔才一落,她自己就笑了笑,轻轻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唱得那么好听,自己光听就陷进去了。
好听就好听,沉迷又怎样?
林初梨低头收了收笔,重新坐正。
「唱呀,这么好听,怎么不唱?」
然后,她就听见他重新开了口。
她没动笔,这回是真没想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