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踉跄后退,剑尖不住颤抖:"拖出去!把这老匹夫拖出去!"
地牢阴湿的霉味刺得人鼻腔生疼。田丰倚坐在草席上,腕间铁链随咳嗽声叮当乱响。墙缝透入的月光照亮他正在书写的衣襟,血书字字凌厉如刀:北疆寒铁可铸甲,南征意气终成灰。
铁门轰然洞开,许攸面无表情,眼中伤悲:"元皓兄,主公要见你。"
议事厅内,袁绍的金甲在晨光中耀如烈日。
他脚下踩着新绘的《巨鹿攻城图》,朱砂勾勒的投石机阵列宛如嗜血獠牙。
"元皓,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指尖轻叩剑鞘,"若愿为南征献策,仍居军师之首。"
"主公可知这满堂朱紫,尽是蛀空梁柱的白蚁?"
田丰突然指向殿外,透过摇曳的烛火,可见崔氏私兵正将流民驱赶至壕沟。老臣枯瘦的指尖迸出青光,竟在虚空凝出邺城地脉图,代表世家的金线缠绕着民生气运,犹如恶蛟绞杀白龙。
袁绍的剑锋微微一滞。
他看见图中博陵崔氏的宅邸下埋着三千具饿殍,清河王氏的粮仓里摞着刻有"官赈"字样的麻袋,那些都是去年幽州雪灾时失踪的救命粮。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
田丰上前一步,大道自成,“可当年渤海起兵时,是流民拆了祖宅的门板给您当盾阵!是农妇用嫁妆熔了给您铸剑!"
他的声音陡然凄厉,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如今您眼里只剩世家递来的族谱,可还记得巨鹿城外易子而食的哭声?"
袁绍的护心镜突然映出诡异画面,镜中自己头戴十二旒冕,脚下却是累累白骨堆成的王座。
那些白骨手腕系着各色布条,有他少年时赠予流民的涿州葛布,也有袁谭周岁时裹过的锦缎襁褓。
"世家是裹着蜜糖的砒霜!"田丰猛然咳出血沫,却将染血的《袁氏族谱》掷入火盆,
"您若继续用门阀私兵填战线、用百姓膏血养世族,纵使夺得中原又如何!您睁眼看看泰山吧!"
火舌腾起的瞬间,族谱间竟飘出无数灰白人影,皆是历年被袁氏兼并田产的佃户。他们沉默地站在虚空中,手中捧着干瘪的麦穗。
袁绍踉跄后退,剑尖在地上划出凌乱火星。
他认得那些魂魄里的面孔,建安二年黄河决堤时,正是他默许世家圈走灾民最后的滩涂地。
"臣恳请主公剜去袁氏这颗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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