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铅块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先前那句看似委婉、实则锋芒毕露的试探——“那么,你究竟是希望我解雇你呢,还是不希望我解雇你呢?”——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散尽,便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她——或者更准确地说,那个伪装成“她”的存在——沉默了。那片刻的停顿异常漫长,她的眼神在短暂的慌乱后沉淀下去,像深潭的寒水,翻涌着复杂的暗流,似乎在字斟句酌地衡量每一个可能的回应所带来的后果。终于,那层精心涂抹的脂粉似乎再也掩盖不住底下的冰冷,她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近乎挑衅的弧度:“所以,你这是在怀疑我喽,鲲哥?”
那声久违又刺耳的“鲲哥”,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记忆的旧伤。我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那眼神并非愤怒,而是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一层层剥开那精心伪装的皮囊,直抵内里那个我熟悉又憎恶的灵魂。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办公室里的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嗒、嗒、嗒……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终于,在我的沉默威压下,她精心构筑的伪装彻底崩塌。脸上刻意维持的平静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识破后的狂躁与怨毒。她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前倾,眼中喷射出毫不掩饰的怒火,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碾磨出来:“他妈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个愚蠢的家伙,一点都没变!只不过稍微有点长进,智商提高了那么一丢丢而已!”她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那怨毒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鄙夷,“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还不清楚我是谁?”
面对这歇斯底里的爆发,我仅仅是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嘈杂。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早已了然于心的倦怠,清晰地穿透了对方尚未平息的怒火:“既然你都已经把话挑明了,那我自然知道你是谁啦,陆观。”这个名字被我说出口的瞬间,仿佛给这场闹剧盖上了冰冷的印章。“你可真是我人生中的大恶人啊!”语气里没有激烈的控诉,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经年累月的厌弃,“这辈子能认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向前一步,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直刺他(此刻已无需再用“她”)那双燃烧着恶意与警惕的眼睛:“快说吧,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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