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刻薄婆挑剔媳懒 难忘当年受磋磨

扫帚倒，水盆倾，指桑骂槐语如冰。

忽见铜盆映皱容，方知磋人如磋己。

扫帚声里的晨昏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刘家院子的青砖地便响起“唰唰”声。新妇翠云握着竹扫帚，手腕转得生疼，却听东厢房传来一声冷笑：“扫个地像画符！当年我做媳妇时，鸡鸣前就能扫净三进院！”

周老太扶着门框，松垮的脸皮随骂声抖动。她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翠云发梢——那里沾着片枯叶，像极了五十年前自己初嫁时，被婆母揪下的那缕头发。

翠云慌忙捋下发间落叶，却带落根木簪。簪头镶的珍珠滚入阴沟，周老太突然抄起捶衣棒：“败家精！我儿挣的银钱都喂了阴沟老鼠！”捶衣棒砸在青砖上，惊飞檐下筑巢的燕子。

捶衣石上的旧伤痕

这场晨间闹剧传到巷口井台时，浣衣妇人们窃窃私语：“周老太这脾气，得从她当媳妇时说起。”

那年她刚怀头胎，孕吐得厉害，婆母却逼她每日跪擦祠堂地砖。有次晕倒撞上捶衣石，额角至今留着月牙疤。接生婆吴婶叹道：“那日她攥着染血的抹布嘶喊'将来定不让儿媳好过'，谁料竟成谶语！”

如今翠云蹲在捶衣石前漂洗被单，周老太立在廊下阴着脸。捶衣棒每声闷响，都让她想起婆母的藤条抽在背上的滋味。

家法链里的轮回咒

这场景让当铺朝奉想起《孔雀东南飞》的焦母。明明自己饱受礼教压迫，却变本加厉折磨儿媳。乐府诗里那句“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道尽千年婆媳冤孽。

更绝的是《金瓶梅》里吴月娘的做派。她给西门庆纳妾时百般刁难，实则因自己当年也是这般被验看。兰陵笑笑生讥讽：“磋磨人的法子，竟比绣花样还传得久。”

就连《红楼梦》贾母对王熙凤的宠溺，细想来也透着寒意。史老太君笑骂凤姐“泼皮破落户”，何尝不是在孙媳身上找补自己当年的委屈？

铜盆水映三世缘

西街卦摊的何仙姑有面三世镜，照见因果轮回。周老太去算命时，镜中忽现旧景：少女时的她跪在祠堂，婆母正用簪子戳她手背：“擦不净祖宗牌位，休想吃饭！”

“这是……”周老太指尖发颤。

“这是你欠下的业债。”何仙姑拂袖遮镜，“如今你成了镜中人。”

当夜周老太梦见自己变成捶衣棒，被无数双手抡着砸向石台。每砸一下，棒身便多道裂痕，最后碎屑纷飞中，竟露出翠云惊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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