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走后孔覆呆坐半晌,眼角余光瞥到亡妻去后无人开启、蒙尘近二十年的镜匣,走过去打开看向镜中人影。
久久之后略显空荡的屋子响起一声长叹,其声无奈,其气沉重,只有门外风雪听得到。
快到医馆时天光大亮,他习惯性看向门口,往常不论寒暑,只要他清晨出门上山,时雨总会坐在门口等他,一看到他的身影小东西就会蹦蹦跳跳到他身边,接过他背上药篓,伺候他洗手擦脸后端一盏热茶给他。
正月初五,医馆回去过年的学徒还没回来,孔覆走进院子将药篓里不多的一点药收拾好,自己打水洗过手,拿了本书坐到医馆前厅,一边翻书一边待人上门问诊。
孔覆放下书起身迎客,少女进门向他行了晚辈礼,“这位先生,我是来寻谢濛的,能否劳烦您唤她出来?”
“阿濛!真的是你!”
两个少女一见面就开心地手拉手说话,没有半点隔阂。
时雨向梁闻嘚瑟显摆,“我可是很厉害的神医养大的,肯定要比你长得快的。”
丫鬟们欲言又止,相顾一视后离去。
梁闻恭敬地从孔覆手中接过茶盏,等时雨介绍孔覆,可时雨不看他,不接他递过来的茶,更不向梁闻介绍他。
等他高瘦背影消失不见,梁闻一脸关切地问时雨:“他就是养大你的神医吗?可我看你们关系不像很好,这些年你是不是吃尽了苦头?”
“哥哥来溪宁县上任做官,我是跟他来的。”
梁闻是早产出生的,先天不足,自小极得梁家上下爱重,尤其长兄梁阅,恨不得将这个体弱的妹妹捧在手心。
“你想嫁的人是什么样的?这么重要的事你刚才都不告诉姐姐!”
“他叫裴树,是个读书人,家境贫寒却不坠青云之志,人品正直,胸怀天下,他日后一定可以推行美政,匡济万民的。”梁闻性子缓,讲话也慢,说起意中人来却语带激动崇拜。
“表兄他们应该是怕你受苦,表兄自己娶的是心上人吗?”梁阅比她们大五岁,这个年纪应该成婚了,他若娶了心上人,那有什么理由阻拦梁闻嫁给心上人,他若未娶心上人为妻,也该理解梁闻才是。
“那你要怎么办?”时雨问梁闻,也在问她自己,她昨夜哭了半宿,也没有想清楚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
“我肯定要和裴树在一起,人生如寄,春秋几十载,比之蜉蝣朝生暮死强不了几分,多少人昏昧一生都遇不到想要携手终身之人,与无感无情之人纵然朝暮相对,也终会互生怨怼,我既遇到了他,断不会放手的。何况我非寿者相,仅剩的些许残年能与心爱之人共度,才是我之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