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一口:“长发妇娘,你晓得几个初一十五,莫老是叫叫叫,叫得老子心烦躁,送你逆风两个耳括子,你才舒服,是吧。”
任何事,习惯了就好。滑石痞子的老堂客们,晓得自己的老倌子,喜欢出去垂死,就他去垂死吧。有时候,老倌子没有准时出去垂死,老帽子便催促:“怎么还不出去垂死?”
滑石痞子到我添章屋场,无非就是聊天、打屁、翻古、讲新闻。吸几口水烟,喝一杯老柄茶叶沏的、浓得比牛婆子尿还黄的茶水。
我大奶奶慈菇,专门给滑石痞子配了一个蓝荷花的粗瓷饭碗,开水是我七姑母紫苏,用一个外形像牛角的沙窝子烧的,茶水用烟火的气味,没办法,滑石痞子就好这一口。
对不起,带白芽子的头春茶,我家是舍不得拿出来的,要拿到神童湾老街上,或者是濲水街上,去换糙米子,或者是去换晒干了老红薯米的。毕竟,填饱肚子,是家里一等一的大事。
滑石痞子喜欢趁热喝茶水。滚烫的茶叶子水,久久含在喉咙里,烫得喉咙舒舒服服。然后,“咕咚”一声吞下去,肝、肺、脾、心,无不爽爽利利。
每喝完一次茶,茶水的颜色,就会在碗内留下一条等高的海岸线,或者是喀斯特地貌多彩的褶皱线。时间长了,海岸线或者是褶皱绒,层层叠叠。我的祖辈们,从不担心,海岸线和褶皱线,会引发什么地震、海啸。
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大奶奶会吩咐我七姑母:“紫苏,你把滑石痞子的茶碗,夹到红炭火里,煨一煨!”
烧剩下的木炭头,通红通红,用火钳夹在碗中,一擦、一抹、一转、一拭,海岸线和褶皱线,消失不见了。这个方法,剪秋族长的父亲雪胆老倌子说,那是一个山顶洞人的老倌子教的。
喝完浓茶,就该好好享受一口好烟。
滑石痞子的爷老倌子,曾经在东京做过同盟会的会员。滑石痞子本人,在南京一住就是十几年,早就喜欢加了香料烤炒的香烟。
滑石痞子从耳朵上取下半截多长的纸媒子,我爷老子决明,扒开火塘,夹来尚有红色的木炭头,滑石痞子一点,一吹,纸媒子红了,冒着小青烟。
我二奶奶茴香,从神龛下四方大桌子上,捧来磨得发光的铜烟壶,递给滑石痞子。老痞子掏出皱巴巴的油纸团,慢慢地展开,里边是南京寄来的黄灿灿、香喷喷的烟丝。滑石痞子娴熟地将烟丝填满铜烟壶的烟斗口,猛地吹燃纸媒子,点上火,嘴巴在弯曲的烟杆嘴口猛吸几口,烟壶的水声“咕噜咕噜”,像是秦淮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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