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在云层里翻滚了半月,终究没舍得惊醒沉睡的麦苗。直到小满将至,茅山窝村的晒谷场才被金灿灿的麦浪淹没,空气里漂浮着麦粒爆破的甜腥气。一尘站在三丈高的麦垛上,看阿秀提着竹篮穿梭其间,火红的嫁衣在麦海里时隐时现,像团跳动的火。
"当家的!"阿秀扬起沾着麦芒的脸,鬓角的并蒂莲步摇在阳光下闪烁,"你闻这麦香,可比城里的香水醉人?"她忽然踮起脚尖,将一粒饱满的麦穗塞进丈夫嘴里。麦芽的清甜在舌尖炸开时,西边天空突然炸响一声凄厉的"抢粮啦",惊得满场麻雀扑棱棱撞向铁灰色的云层。
一尘的藏青短打被狂风灌成战旗,他攥住阿秀发颤的手腕,指腹触到黏腻的冷汗——这双昨日还在揉捻喜糕面团的纤手,此刻正死死抠住石磨边缘,指节泛着青白。"是西头粮仓!"驼背的老周头踉跄着撞开人群,裤脚沾满带血的麦芒,"张家小子说看见有人往麻袋里灌麦子,钢叉上还挂着块带血的肉!"
人群炸开的瞬间,一尘看见去年暴雨夜的倒影。那时他带着青壮年跳进齐腰深的积水,用草袋筑起人墙,阿秀在祠堂里跪了整夜,膝盖染红了青砖。此刻他望着妻子苍白的脸,那句"有我在"卡在喉头,化作砂纸摩擦般的气音。
"尘哥!"阿秀突然扯下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粗布包头帕下露出决绝的目光。她拔下祖传的铜簪,"啪"地折成两段,半截塞进丈夫掌心,半截别在自己鬓角。围观的老人们倒吸冷气——这簪子是太奶奶用陪嫁银镯换的,饥荒年换过五斗糙米,救过全村三十条命。
"《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今日我弃红妆!"阿秀的声音像把锋利的镰刀,割开沸腾的喧嚣。一尘突然想起成亲那日,阿秀在喜帐里说的悄悄话:"尘哥,我奶奶临终前攥着这簪子说,喜鹊朝左是顺天命,朝右是守本心。"此刻簪头的银鹊在风中颤动,最终定格在右方。
当一尘带着村民赶到粮仓时,夕阳正将麦粒染成血色。开裂的仓门旁散落着半截钢管,管口还留着新鲜的撬痕。一尘蹲下身,指尖捻起沾着机油的布片,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县里看到的场景——某领导的远房亲戚开着黑色轿车,后座上堆着印有"青禾面粉厂"的麻袋。
"是条子!"张家小子突然指着钢管内侧的编号,"和去年修粮库时用的钢材一个标号!"人群瞬间安静,连风掠过麦秆的沙沙声都变得刺耳。一尘突然抄起木叉,在老槐树上重重敲了三下——这是青禾村世代相传的警讯,三声闷响惊得整片麦田的虫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 / 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