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色是浑浊的鸭蛋青。浑浊的甲板上,冰冷的水汽裹挟着昨夜尚未散尽的硝烟,混合成一股带着浓重铁锈、硫磺和隐约血腥的呛人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早起船工的胸口。
那龅牙凸嘴的船工佝偻着嶙峋的背脊,整个人缩在舷梯投下的浓重阴影里,活像一只受惊后蜷缩起身体的老虾。他用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颤巍巍地从脚边的木桶里舀起半瓢浑浊发黄的江水,胡乱地含进嘴里漱了漱,“噗”地一声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溅开的泥水中混着几缕可疑的暗红。
他费力地眯起双眼,朝着喧闹渐起的码头方向使劲张望——那艘新漆不久的警艇,乌黑油亮的船身在微弱的晨光下,反射出冷硬光芒。几个穿着笔挺黑色制服、帽檐压得低低的警察,正弓着腰,姿态卑微得如同在祖宗牌位前上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两个同样穿着黑色警服的人,正一步步挪下警艇的跳板。那动作里透着的,绝非寻常的护送,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惶恐的恭敬。
“怪事年年有,今年它娘的格外多……”龅牙汉子啐掉最后一点黏在牙缝里的沙粒和血沫子,粗糙得像树皮似的胳膊肘狠狠捅了捅紧挨着他、同样缩头缩脑的年轻帮工,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磨过木头,“二狗子!你个小崽子眼神好使,给咱好好瞅瞅!那俩落汤鸡……瞅着像不像昨儿个在咱们船上捅破天、干死了青龙帮一伙人的那俩瘟神祖宗?”
二狗子早已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双手死死扒着锈迹斑斑、冰冷刺骨的铁栏杆,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瞪得溜圆。就在此时,警艇上一道惨白的探照灯光柱猛地扫过湿漉漉的甲板!强光刺得二狗子眼前一花,他下意识地眯眼,随即却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看得真真切切——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高个子男人,腰杆却挺得笔直。
更骇人的是,平日里在码头作威作福、对他们这些船工动辄打骂、端着枪吆五喝六如同凶神恶煞的黑皮狗们,此刻竟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他们排着队,腰弯得一个比一个低,争先恐后地递上雪白崭新的干毛巾,奉上冒着滚滚白气的热茶。那谦卑的姿态,仿佛面对的并非同僚,而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龅……龅爷!出……出鬼了!真他娘的大白天撞鬼了!”二狗子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咙,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手指哆嗦着指向警艇,“您快看!快看那些黑皮狗……在……在给他们鞠躬!那腰弯的……比清明给老祖宗磕头还低!都快折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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