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上）

冬天是回老巢的季节。我驱车载上陈年，又绕道去机场接阿骊，一道回县城老家。陈年接过阿骊行李，问她想坐哪个位置，阿骊径自往后座一躺，耷着眼皮道，我躺后边补觉。陈年便又坐上副驾。

还行，我说，咱妈也有赞助。

我眉梢一扬，问，怎么，你那个分了？

片刻寂静，我微微笑道，有，赏心悦目的客人当然有，只不过——

我打了个方向盘，说，只不过我怎么舍得留给别人。

我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余光里陈年下意识朝我瞥来一眼，很快又转向窗外。他想到什么？

赋闲在家，母亲玩了阵花鸟虫鱼。可因为不懂，她把两条斗鱼养在同个缸，等发现的时候，其中一条已没了半边身子，从此再不肯养鱼。至于花草，还是专业的人打理得更漂亮，她多些时候便靠同人打麻将消磨时光。回来时还少不得提点我和陈年，说牌桌上某某的孩子结了婚，某某新近又抱了孙子，日子多有盼头。一见我们敷衍的态度，她又是摇头叹气。

我嘻笑说，哥跟我回来不就为了陪你嘛？谁知道您社交生活比我们还充实呢。

知道了。我挥挥手。

拧紧灯芯，我看了看附近的这棵树，伸手能够摸到树冠。当它还是小树的时候就和我们一起搬来，如今也生得这样高大。

我没有下来的意思，面向陈年，展开臂膊，身体微微摇晃，像有一种自由落体的意图。

我却扶着梯子安安稳稳地下来了。

陈年的两只手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僵硬收回到身侧，他说，晚饭做好了。

他走过去收梯子，让我先去吃饭。

后半程吃得相当安静，这股安静一直持续到饭后我去花园点烟。

我弹弹烟灰瞧他一眼，说，只是有点烦心的时候才会。

工作顺心，身体健康，苦恼的事只有一件。我把烟蒂按进烟盒，又点一支，望他道，你——明明知道。

忽然门那边各哒一声，我眼疾手快，抓过陈年的手令他夹住那半支烟。他愣愣地看着指间，直到母亲走过来。

母亲径自往里走，抛下一句少抽点吧，却听不出是对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