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沉,忽生出惨淡绝望来:突发恶疾,也许是潜藏已久的病灶,也许我很快就要死了。就算是能救的重症,也不想让家里负担昂贵的医疗费。好痛,像死亡强烈的预警那样痛。死之前我还有什么未了憾事么,好像不少,真要死了的话,好像又不显得十分重要。只一件,我死了陈年怎么办?我舍不得他,一想到他会悲痛我就更舍不得。家里有两个孩子,没了我,母亲和父亲至少还有陈年,可是陈年,陈年就只有我一个妹妹,我死了,陈年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说不定他们会再生一个小孩,陈年就又要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不行,我不允许!陈年你决不能做别人的哥哥,否则我死了就去做恶鬼也不能够放过你。
你怎么过来了?父亲问来人。回来你们都不在,邻居阿姨告诉我的。是陈年,声音里还喘着粗气。我努力把头抬起来看他,我想我的面目一定被折磨得很难看。陈年过来蹲下,陈醉,很疼吗?好疼。可我疼得嘴唇翕张,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看着他。陈年的眼睛边儿红了一圈。我已没哭,他哭什么?
陈年刚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他们说,不晓得呢,里面那个好久不出来。
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陈年的脸?那些恐怖的思想又翻腾回来。他赶过来了,可我不想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抚摩他手背上的那处淤青,想起那时候他被狗咬伤,突然懊悔歉疚得要命,泪啪嗒就打在淤青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我总害你受伤,还不许你生气,哥,能不能原谅我……
陈年这句话甫一出口,我就明白,他已经在替我痛了。
打完针挂点滴,痛楚虽然缓和,却已把我耗得虚脱,坐在那儿几欲昏死过去。陈年到外边帮我打水,
母亲回忆道:那回也真是唬人,你连着四五天都没退烧,当时县医院还没建好,就在卫生所挂了好几天水,不见效,只好打车带你去市里,年在车上一直抓着你手,眼水汪汪的,不停怪自己没照顾好你,又是说晚上没给你掖好被子,又是说没把家里窗户关严,你半昏半睡,他就一直喊你不让你睡,我说咋不让醉醉睡呢,他就哭鼻子说怕你死了,电视上都这么放,见到医生前要保持清醒,不然睡着就醒不过来了,还说什么你死了他也不活了,我赶紧让他呸呸呸,诶哟,想想你俩那样子真是心酸又好笑。
我当时烧到昏迷,母亲说的这些我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会听她说了才知道,八九岁的陈年还有这样的时候。我缓缓睁开眼,就看见陈年正走过来,他脸上转过片刻的不自在,因幼时的傻气被在外提起。我望着他,展开一个虚弱的笑,然后去饮他搁在我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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