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女人温声解释着,“所以,老人家,这里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子了?”
“山高气清……风景秀美,是,是,百十年前是这样子的——至少我曾祖他们年幼那会,歙州还的确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那老人瞳底滑过一线恍惚,“但天宝年后就不是啦——这里早不是什么能让人活得下去的地方了——”
“这、这又是为何?”女人语无伦次,全然没注意自己将已问过的问题又脱口问了一遍,那老者听罢惨笑着摆了摆手:“还能为着什么?”
“为着天灾,为着人祸——姑娘,你看到道两边那些荒了的地没?”老人说着一指那千里的野草。
“那从前都是散在各户人家里的耕田——但咱们歙州的山多,地少,光靠种地是很难养活自己一家人的,有些家里尚有闲钱的人便爱去收地,剩下那些不乐意种田的,就索性卖了地,去当人家家中的佃农或去做了生意。”
“原本这也没什么问题,但许多东西,都是时间久了,才又生出来的问题。”
“——田少了,可每户人家里要交的税却一点没少,加上这些年那等也等不尽的旱涝,和朝廷后来又增收的那什么……‘剿饷’?”
“头一批税才砸锅卖铁地交上,后脚就得愁着明年的税,旱年天上干得像要下土,涝年水一漫,又能从山脚直直漫到新安江里去!”
“——家底丰厚些的,起初还撑得住,但任你有山厚的家底,又哪里能撑得住这一轮又一轮、无尽头的税收?”
那老者说了个字字带血:“更麻烦的还不止这个——更麻烦的是世道,这世道打从某一年起就彻底乱了套,今天那城还姓李,明天就突然改姓了王,转过头来,后儿什么杨刘方钱,歙州府衙里的大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每个人一上来,都要再与我们收那一轮的税!”
“税!税!税!这世上怎么就能有这么多的税……谁又能交得起那么多的税!”
“哎……活不起啦……这世道让人都快活不起啦……”他摆着手,话毕只晃荡着与女人行过个僵硬又不标准的礼,转而将自己隐没进那疏落的人流。
女人只觉自己胸中本就憋闷了的情绪这会变得越发憋闷起来,她长到二十九岁,头一回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乱世”——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马上便能亡国的“乱世”!
——是了,亡国。
女人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有眼泪在不知觉间淌满了她的脖颈。
此时此刻,站在这无序的人潮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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