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的车厢,缂丝的毯子,粟玉的引枕,小几,香炉,暗阁一应俱全。
即使没有了那双森寒锐利的眼睛加持,秦纵的脸庞依旧冰冷生硬,像凝固了千年的寒潭。只有额上的伤口处,汩汩地流淌下暗红的血,滴答在他身下的青缎坐褥上。
偏生他又只有15岁,眉峰不够张扬,轮廓不够冷厉,却从眉头到鼻尖都好看得不像话,倒多出几分青涩脆弱的颓唐。
楚霁看着秦纵这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的确是坏心眼儿一个劲儿地往上涌。
那块玻璃镜,他本是准备送给王汌的。王汌爱财,却远逊于好色。近日他新得了美人,正是想博美人欢心的时候。一块世所未见的玻璃镜,足以从他手上换来沧州牧的位置。
他随口编了个故事,让赵协相信自己是上天的使臣,摘掉了通敌的嫌疑。只是那赵协又说什么自己就是上天赐给他的至宝,没得叫人恶心。
两厢结果差别不大,可就是格外地赔本。
他损失巨大,又被赵协恶心了一通,还不兴让他逗逗这个“罪魁祸首”?
“如果你就是为了这样折辱我,不如趁早杀了我。”少年的声音冷淡阴戾极了。
楚霁满是玩味地又看了一眼,秦纵那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脸,暗自感慨了一番,确实长得不错。随后松开手,又顺势绕到秦纵身后,松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秦纵欺身而上,单手按住楚霁的锁骨,将他压在了身下,那一双寒眸中是浓烈到要凝出实质的杀气。
楚霁被压倒在榻上,左边脖颈处抵住皮肉的,赫然是那颗老虎的獠牙,长约二寸有余,干涸之后的血液几乎掩盖住它暗白的颜色,却掩盖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锐利和压迫感。
楚霁突然大笑起来。
“我笑你小孩子啊。你以为挟持了我,就能逃出去?”说着,楚霁未被桎梏住的右手骤然抬起,抵在了秦纵的心口。
秦纵垂下眼。
和一只白净、隐约可以看见淡青色血管的手。
楚霁当然知道秦纵不怕死。可现在,秦纵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十万秦家军,被他们所效忠的君主出卖,只余他一人尚存。
秦纵也没有想到,楚霁这一身华贵的锦缎之中,竟然藏着这样的暗器。
明明是一副孱弱易碎的模样,可那双琉璃色的瞳孔中,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凛然,又傲慢。就连自己额头滚热的鲜血滴在他的唇边,眼睫也不曾有一丝的颤动。
完全颠覆了秦纵对他的第一印象。
当年父亲以为南奚王是明主,所以才跟随他起兵。没想到,他当上国主之后,竟沉迷享乐,骄奢淫逸,鱼肉百姓,与赵协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