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人面容清瘦,褪去病容,清瘦里竟有了几分出家人的静定。
“姑娘……这头发,当真不能再黑回来吗?”
薛绥转头,目光落在小昭泛红的眼眶上。
自从她剃光头发,这丫头总爱背着她抹眼泪。
薛绥笑问:“光头不好看吗?”
“姑娘天生丽质,光头也比别的小尼姑好看,但是……”小昭吸着鼻子,声音有些酸楚。
“婢子还是喜欢姑娘簪花戴翠的样子……”
那时候大郎君总是寻来偏方,将姑娘的头发养得极好,黑油油的让人羡慕。
小昭突然有些想念大郎君了。
他最疼姑娘,一定有法子让姑娘变回从前。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大郎君……”
薛绥握住剃刀的手微微一顿,望着铜镜中的人影,轻轻一笑。
“收拾收拾吧,我们该向公主辞行了。”
“姑娘真要去水月庵么?修行那样清苦……”
“傻丫头……”薛绥打断她,浅声道:“庵堂虽清苦,却比这宫城干净许多。”
一阵北风卷起檐角的残雪,图雅公主抚着手炉款步而入,腕间银铃轻响。
身后的侍女捧着一只檀木匣子。
“薛六姑娘可好些了?”
薛绥将剃刀递给小昭,起身行礼。
“承蒙公主挂怀。我已大好,正要找公主辞行……”
图雅轻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让侍女捧上匣子。
“今岁让人新裁的冬衣,姑娘试试可合身?”
那是一件可以兜头披戴的素灰色斗篷,质地轻柔,触感细密,恰好可以盖住她新剃的光头,保暖遮丑……
薛绥指尖抚过柔软的布料。
“公主费心了。”
又道:“劳烦公主替我禀告陛下,薛六请旨,即日启程去水月庵,望请恩准……”
“六姑娘可知乌兰圣山的雪鹄?”图雅冷不丁开口。
然后慢慢跪坐在波斯长毯上,亲手添茶。
“每年惊蛰前夜,总要撞死在祭司殿的经幡柱上……年复一年,如飞蛾扑火的殉道者一般,只问虔诚,不问宿命。”
薛绥摇摇头。
图雅轻声,“圣山的祭司,会用雪鹄的血,染红经幡,涂抹神坛……兴许,这便是雪鹄,想要的归处……”
“公主心里有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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