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梧桐雨落（四）

地退了出去，帐帘落下的瞬间，我抓住他的手腕。他的袖口还沾着草药的味道，是上次左臂旧伤复发时，我亲手给他敷的金疮药。

“你要去齐国议和，用自己的命换和平？”我的指尖在他腕间的旧疤上摩挲，那是当年守临仙城时，被敌军的箭簇划下的，深可见骨，“就像当年用临仙城的命，换元孝文的信任？”

他的手猛地一颤，像被火烫到似的缩回手。帐内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像被刀刻过的沟壑：“临仙的事……是当时元孝文的旨意。”

“是你的默许！”我提高了声音，帐外的雨声似乎都被震得停了停，“你明知道元孝文忌惮温家军，却还是眼睁睁看着破城！你以为用临仙三万户的命能换来温家安稳？可如今呢？还不是要你去齐国送死！”

他背过身去，望着帐外的雨幕，肩膀微微耸动。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临仙城破那日，三万百姓跪在城门前，求我开城门放他们出去。我那时手里只有三千兵，若开了城门，敌军就会趁虚而入，整个大魏都会沦为炼狱。”

烛火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个沉重的枷锁。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敌军的铁骑踏成肉泥，看着护城河的水变成红色。小鸢，你知道那种滋味吗？”他猛地转身，眼里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午夜梦回，全是他们的哭声。我欠着临仙三万条命，如今能用一条命换两国太平，够本了。”

“那瑾潼呢？”我的声音陡然发颤，泪水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落，“她才七岁！你让她以后对着谁喊爹爹？让她怎么记得，她爹是个会在寒夜里把她揣进怀里暖着，是个永远对她无微不至的人？”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案几上，案上的砚台摔在地上，墨汁溅了满地，像摊开的血。他捂着脸蹲下去，粗重的喘息声在帐内回荡，像头受伤的野兽。

我看着他鬓角簌簌落下的银丝，忽然想起那年在江南的栀子花丛里，他背着受伤的我往医馆跑，那时他的头发还是黑的，像浸在墨里的绸缎。他说：“小鸢别怕，叔叔会护着你，护着瑾潼，护着所有想好好活着的人。”

原来有些承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碎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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