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这日,药庐的檐角结了薄霜。郭孝儒呵着白气推开窗,发现窗台上摆着个青瓷小碗,碗底沉着几粒圆润的山楂,表面凝着晶莹的霜花。碗边歪歪扭扭刻着"棠"字,刻痕里还嵌着未化的晨露。
他捧起碗,指尖触到碗底压着的字条:"后山摘的,泡茶喝。"墨迹晕开些许,像是写字的人手上还带着水汽。
药炉上的水刚沸,刘棠就掀帘进来了。她今日换了秋装,红衣外罩着件鸦青比甲,发梢还沾着山雾。"喝了没?"她伸手戳了戳碗里的山楂,"我尝过,酸得很。"
郭孝儒沏了茶,山楂在热水中舒展,渐渐褪去霜色。刘棠凑过来闻了闻,鼻尖几乎碰到茶汤:"像不像那年我们在南瘴喝的野山楂茶?"
茶雾氤氲间,郭孝儒看见她睫毛上细小的水珠。他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雨夜,十七岁的刘棠背着高烧的他闯进还被称为南瘴的南州的破庙里,用捡来的野山楂煮水给他退热。那时她的红衣被雨水浸透,贴在脊背上像道伤口。
"加了蜂蜜。"他递过茶盏,故意碰了碰她指尖。刘棠接过,杯沿留下个模糊的唇印。
寒露前夕,刘棠的刀穗断了。她捏着半截红绳闯进药庐时,郭孝儒正在教温瑾潼认药。
"孝儒,"她把断绳拍在案上,"给我编个新的。"
温瑾潼踮脚要看,却被刘棠拎着后领提起来:"丫头,该去练字了。"小姑娘撅着嘴走了,临走时偷偷往郭孝儒手里塞了团彩线。
郭孝儒展开线团,是知画绣庄最好的丝线。他取出药柜底层的木盒,里头躺着七枚铜钱——每年刘棠生辰,他都悄悄存一枚。
"用这个。"他挑出枚景初通宝,铜色温润如初。刘棠盯着铜钱看了许久,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那用这个配。"
布包里是颗青玉小珠,正是去年端午她系在木剑上的那颗。郭孝儒编穗子时,刘棠就坐在药碾上晃着腿。她的靴尖偶尔蹭过他膝头,像只试探的雀儿。
"好了。"他系紧最后一个结,穗尾缀着玉珠和铜钱,轻轻一摇就叮当作响。刘棠接过来,穗绳拂过她虎口的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印记。已经不再是少女的刘棠早早就舍弃了所谓大家闺秀的风度,握起了刀。用她的话说是只有手中的刀能保护了他想要保护的人。
至于再问她想要保护谁,父母都已经去世,在世间不再有亲人的姑娘也只是摇摇头,很罕见的羞涩一笑。
"手艺见长。"她突然俯身,将穗子系在他腰间,"这个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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