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胥以来,长安城内大小作坊,第一次彻夜不休,收到的全是上林苑征令。这些征令的银钱管够,但就是期限奇短,大部分是珠宝器具,也有兵器、盔甲。为了满足皇家需要,长安城坊市再一次解除宵禁,允许匠人苦役彻夜进出。制造需要海量原料,采自天下四方,于是城门开启时间也得到延长,甚至有些商旅半夜闯门,守将也只能放进城去。
其他类型的采买也源源不断,比如吃食。未央宫里偌大的太官、汤官,都被置之不理,就是要半夜敲响坊市食肆的大门,把厨子肉贩喊起来,佳肴酒水流水似的运进宫内,乃至通宵达旦。长安城里越来越多人传说,新皇帝是个夸父般的巨人,山涵海量,大腹便便,弯腰摸不到脚,可上京当日有不少人都见过那高高瘦瘦的少年,当皇帝得有多幸福,能让他吃成那个样子?
也有一些绝不能让人听见的猜测——说宫里有人要毒害皇帝,所以在御宴上,他一筷子也不敢吃。
未央宫里任何一点涟漪,都会引发全天下的巨大震荡。短短十日内,天下像一锅逐渐沸腾的粥,四处冒泡,四处破裂。
大司农田延年作为大将军心腹,理应替他应对,可他连看都看不明白这位新皇帝到底在做什么。几次运用大司农署下的部丞、令官去反对:在朝堂上时,无论说什么皇帝都从善如流,甚至惩罚了一些昌邑旧臣——反正他们没有实职,印绶转给另一个人,又是一名好汉官;在朝堂之下,却爆发了好几次冲突,尤其是均属令、盐市令、斡官令几位直接与帝国商市相关的官员,都因为抗拒命令,被停职待罪甚至下令逮捕。
更多时候则是使不上劲——持绶官员当中很大一部分拿着少府公文,少府管的是皇室私钱,大司农则主理天下财政,他们一句话甩过来:“那天家的钱库,也归你们管了?”说得大司农署下官员哑口无言。
田延年就要喊少府乐成来对质。少府确实管私钱没错,但像他这样听凭皇上安排,还讲不讲制度?还怎么替大将军分忧?他本就觉得那乐成不行,想着趁他失势,多踩两脚,没想到有种踩死了的感觉。那还怎么工作?所以赶紧派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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