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拿来纸笔放在桌台,牵引着陈挚握紧了笔。
他应是从未写过字也从未用过笔,握笔的手法很是奇异,倒是像持着刻刀。又因手指伤损的畸形使得力度不稳动作缓慢。
待落笔后护士拿起纸张,横横竖竖辨认了许久才认出了那歪歪扭扭的叁个字。
“报复社会啊?来医院耍人玩?!”
“是我写得不好吗?我重写、我重新写……”
“你再戏耍人,我就让保安把你撵出去。”
他写不好字,他连她的名字都写不出。
他急得乱了方寸:
“癫汉。”
“你眼睛看不见还知道她长什么样?”正见路过的保安胖老汉,护士唤道:“保安!这人闹事的,把他带走!”
打量着眼前不知是真瞎还是装瞎的闲散人士,保安大爷卷起衣袖毫不留情面——
他试图奋力反抗又生怕伤及旁人,只能苦苦哀求焦急到语无伦次:
“长得那么靓正,尽干些缺德事。要是真瞎那也是老天有眼,给你的报应!”
村里的莽汉无知无教,从不怕管束。只有以暴制暴最有成效。
“你敢踏进来一步,我叫人把你关起来打断腿!”
黑虎白狼的钱是昨晚骗到手的。
桌上两碗米粉凉了个透,一双筷子落在地上。满屋子灯光未熄,连大门都没有关紧。
她猜想,他一定去到了镇医院上。
霞光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像一具魂不附体的空壳,不顾如何阻拦都想往医院大门里去。
她听不到他嘴里说着什么。
“陈挚!”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盲杖,即便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幻想过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她的伤痛,驱散她的恐慌。
他们站在斜阳拉出的倒影两端。
惊惶的浓雾在男人灰白盲目中渐渐散开,渐渐溶解。
直到他眨眼之间。
洪涌决堤。
人瞎了眼睛还会不会哭啊?
那时她蔑声讥笑:
人瞎了眼睛看来不会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