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氏死后第三年,也就是齐二娘子齐萱堪堪六岁的这一年,齐萱有了个只比她大十岁的年轻继母林氏。
齐二有时候心里也有些大不敬的念头,私心里就怨她亲娘苏氏,怎么就能这样去了,徒留几个儿女在别人手底下过活。
照例念叨了几句,齐二放下手里修叶子的剪子,丢了花,遥遥听到自家那个幼小不省事的小婢在喊:“二娘子,二娘子,那耍猴的班子来了啦!”
听说那猴戏格外有意思。
那耍猴的是个形容猥琐的婆子,脸上的混浊并着那风霜褶皱,言谈间谄笑叫人厌。
抽它才动几下。
扇柄下切切曼声细语,一时又嫌婆子粗鄙,一时又觉猴儿呆蠢。
齐二娘子齐萱倒是不觉得无趣,只是瞧瞧各姊妹都退告了,就也有些意兴阑珊。
齐芷双眼盯着猴子,手里的扇子在胸前摇得很慢很慢了,似乎看得精神很是灌注。
大姊齐芷虽与齐萱乃是一母同胞,年龄也差不离,然而齐萱一惯对她是畏多于亲。
女训女戒手不离,女红管家样样通。
出格逾越这些词,更是与齐芷半点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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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金色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纱窗,暖了木案。
这样的时节,倚着窗读诗是很不错的。
那春衫薄,风又舒缓。
这时候,帘子被掀了。
正想斥责,却见进来的是一惯不大亲近的阿姊齐芷。
齐萱慌而懵懂,摇着头,却不知自己在摇个什么劲。
“阿萱,你应当知道后怕。幸而是我亲手烧的。”
她颤抖着唇,双手紧紧捏着织花襦裙的一侧,说不出话来。
齐芷愣了一下,先是深蹙眉,便将女戒卷起来:“信那些私相授受的东西,是要命的。要命的,阿萱。”
齐萱一时说不下去。
她走上前,从刺绣底下露出的一角抽出书来,瞄了几眼:“这些精致的淘气,不要读了。”
齐芷收走了齐萱房里绝多数的笔墨。
自那以后,丫鬟婆子看齐萱越严,深闺中的齐萱,哪怕是顶无聊的时候,也寻不着半点写东西的机会。
贞静,从与德,女戒,女训。
明月笔下文章。
她知道阿姊是为了她好。
她痴迷于创作的话本,在闺阁以外的世界,那些执笔的男子都认为这是淫艳之类,不值大雅之堂。
阿姊或许是对的……女子只能以夫家父家为重心,不能存自己的重心与梦……
或许,阿姊是对的。
齐萱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自走开了,没有主动上前与齐芷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