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遗漏,执录毕竟不是敌人,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咄咄逼人;甚至,宋然终于露出的勉强之色反倒令他松了口气——平心而论,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即使脾气好极,如果到这会儿再没有不快,未免也太奇怪了。
宋然依旧微笑着,却没有吭声。他原本或确实打算将这一把赌到底的——可终是要在此时退缩了。这退缩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隐”没有信心,担心夏君黎换一只手能多看出什么,而是因为——这只手腕上残留的那块伤疤。那是被戎机撕咬过的痕迹——他曾露出过破绽的某种证明——他唯独无法压制的一分情绪波动。这波动在平日里若还并无处可具象而发,那么此时,它便尤其地、前所未有地令他心有不甘。
他庆幸宋客拦下了夏君黎,不必自己再分心找出新的借口。他以沉默掩饰着一种突如其来的愤懑,愤懑终究还是自知尚未能目空一切,所以才仍然要低头垂目地走在暗处,避让着那些强者的目光。只是,却不甘心一直走在暗处。这江湖到底几时才能再没有挡在我面前之人?拓跋孤倒了,朱雀也死了,可偏又出了夏君黎,甚至就连我没太放在眼里的瞿安,竟然都能将我逼至最后一步。还好,他们都不够聪明。还好,最聪明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我还有时间。在图穷匕见之前,我定要寻一条路——寻一条比夏君黎更快的路,攀至那个所有人都忌惮的顶点,才能永不受制于任何人的威胁。
宋客似乎听出了他略快的呼吸,不无担心:“喝点水。”他摸到宋然的茶碗,“我们对他可是仁至义尽,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