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化作巨大的乏意在每一寸身体里散开,她便陷入难以抵挡的深眠里——同以前一样。夏君黎于此只有羡慕。却也欢喜。却也庆幸。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在睡梦的无觉里没有丝毫反抗与回应。
灯火息去,他也将双目闭上。他盼着这样是永远,却也知道,在今夜与他们曾经彼此承诺的永远之间,还有许多事未完成。
他仍不得不孜孜思考着明天——刺刺那句话说得很对,她说不管是好是坏,不管谁对谁错,总要问清楚。假如瞿安不肯在自己、在凌厉面前说,那便带他回来,或许面对俞瑞时,他能少隐瞒一些真相……
夏君黎这番想法正如宋然之意——在这许多线索都指向瞿安时怀疑瞿安,本就是顺理成章、预料之中的事。有这么一个人物为自己替罪,实在是他这熟练的百家戏子从无破绽的瞒天过海人生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场幕间串联。
可今晚的宋然实在高兴不起来。他穿着一身仍然滴得下水的束身短衣,不复那常日里翩翩仪态,借着夜黑无人,万般小心着,才狼狈回到自己位处西郊的家。宋客同娄千杉那间屋已经没有灯火,但自己那间还有些弱光。他成亲多年的夫人岳舟一向不肯在他回家之前熄烛,他若忙得无暇回家,这烛便也彻夜亮着。
他没有立时进门。他退出去,在不远的溪边坐了一会儿,想再多压止下这一路沸腾至今无处宣泄的气急败坏。他在岳舟面前一向完美无缺——不单是外表,还有一切言行。虽然她不会听,不会说,不识字,无法泄露他的任何机密,但他并不愿多留下任何一丝可能。
至少她还有能看得见的眼睛,能嗅得到的鼻子,和能感触一切的双手与身体。亲近而熟悉的人,永远是最可怕的敌人,会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异样——他从不轻忘这一点。
离开瞿安那片树林之前,他捡拾清理了所有遗留的痕迹。与自己有关的东西——被割分数块的?衫、幞头与折扇——他并不敢随意丢弃,到了此刻,他才重新将它们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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