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着实喜欢,我与她戏言,不如那大床归她所有。哪知这话一出,她何止是不哭了,还笑得正欢。故而我今日再将她留于卧床之上,着人看管,若有不妥便即刻来报,以眼下情形来看,大抵是哄住了。”
好在,能用挪移位置解决的问题,便不算是个问题,总算能少几分牵挂负累。
李治闻言失笑,“好一个豪气……既负担得起这任性,便由着她好了。小床——”
武媚娘敏锐意识到,这话中口吻与前半句分明不同。
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已是转回了面前桌案,落在了近前的烛台之上,似是在望着火光怔怔出神。
武媚娘看得分明,那份放在最上头的,正是一封出自长孙无忌之手的公文。
哪怕她并不知道这封公文之中具体写了些什么,也能猜出个大概。
李治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不少,“媚娘,你看,连婴孩也知道要住个宽敞地呢……”
连婴孩都知道,狭窄的小床睡起来并不舒服,又何况是成年人呢?
……
武媚娘看到的是长孙无忌的步步紧逼、谋夺私权,李治作为局中人,心情之复杂还要更甚。
但很快他就发现,局势和人心都不像他想象得那般美好。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
彼时天灾频频,为使民生安定,李治下达了一条指令,严禁土地买卖,然而褚遂良顶风作案,被监察御史一纸诉状告到御前,检举此人压价强买土地。
可偏偏,在审办此案之中,大理少卿为褚遂良开脱罪名,长孙无忌为其求情,最终由死刑改判流放。
刚上位不久的天子还未彻底掌握权势,朝中高官就已先形成了“朋党”雏形。
他问这位本该可靠的舅舅,为什么他向群臣募集建议,希望广开言路,让朝政有所受益,然而一直以来,群臣上疏中却并无可用之言呢?
至于那所谓的徇私办案、收取人情之说,乃是常理,就算陛下都未必能够得以免除,更何况是朝臣。1
李治却不这么想。
恐怕不是的。
仅仅在三个月后,褚遂良就被重新调回了长安,甚至直接在各方运作之下,回到了宰相的位置上。
可要知道,即便到了这永徽五年,李治也才只有二十七岁而已,根本不必那么早就确立继承人。
这还并未结束。
江夏王李道宗同样被牵扯入案,罗织罪名,流放象州,激愤之下病死途中。谁让自贞观末期,他就与长孙无忌不合。
这份嚣张纵然未曾像去年一般大开大合,剑指政敌,却在同天子陈言的字里行间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