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除了其工具之外没有什么可耻的。的确,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在维里埃的市民眼中蒙受耻辱;然而,从精神方面看,还有比这更可蔑视的吗!我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敬重我,就是在去刑场的路上向民众抛撒金币。想起了我,就想起了金子,这在他们后来就是光辉夺目的了。”
晚上九点钟左右,看守送晚饭来,把他叫醒。
“于连先生,我就任这个职务那一天是在王家法院的十字架前宣过誓的,我不能不保持沉默。”
看守见他吃完了饭,还没有收买的表示,就用虚假、温和的口吻对他说:
“什么!她没有死?”于连大叫,疯了一样。
“说到底,伤势不是致命的,”于连不耐烦地对他说“你能用生命担保吗?”
这个人的叙述证明了德-莱纳夫人的伤并未危及生命,于连听着听着,感到眼泪涌了上来。
看守服从了。门一关上,于连就叫起来:“伟大的天主!她没有死!”他跪了下去,热泪夺眶而出。
只是在此刻,于连才开始后悔所犯的罪行。
他的泪水有着高贵的源头,他对等待着他的判决没有丝毫怀疑。
第二天早晨很晚的时候,看守叫醒他,对他说:
“怎么?这无赖还在这儿?”于连说。
于连开怀大笑。
诺瓦鲁先生又详详细细地讲了他关于德-莱纳夫人所知道的一切,但是对爱丽莎小姐来访却只字未提。
晚上,没有时间了。午夜,一辆驿车来将于连提走。他对几位警察,他的旅伴,感到很满意。早晨,他们到达贝藏松监狱,他被很客气地安置在哥特式主塔楼的最高一层。他判断那是一座十四世纪初的建筑;他欣赏它那优雅和动人的轻盈。越过一个深深的院子,从两堵墙之间的狭窄的缝隙望过去,可以见到一片极美的风景。
他的思想没有停留在这个念头上,审判,当众出庭的烦恼,辩护,他觉得这都是些小小的麻烦、讨厌的仪式,当天再想不迟。死亡的时刻也拖不住他的思想:“我在宣判以后再想。”生活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烦闷,他从一个新的角度看待所有的事情,他不再有野心了。他很少想到德-拉莫尔小姐。悔恨占据了他的心,常在他眼前呈现出德-莱纳夫人的形象,尤其是夜里。在这高高的塔楼里,只有白尾海雕的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有时候,他又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如果我让德-莱纳夫人受了致命伤,我就自杀我需要对此深信不疑、否则我会厌恶我自己。”
“我还有五个或六个礼拜好活。或多或少自杀!不,”几天以后他对自己说。“拿破仑也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