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晶。车子在暮春的夜色里滑行,轮胎与柏油路面的摩擦轻得像考古刷拂过陶土,每逢路过减速带,他都会提前三秒轻踩刹车,让车身以近乎静止的姿态碾过凸起,生怕惊扰后排那些裹着糖香的呼吸。
后视镜里浮动着奇妙的睡姿:范成成的颧骨压在车窗上,嘴角挂着半段未说完的梦话,舌尖偶尔舔过残留的巧克力脆皮 —— 他攥着的陶俑冰棍纸船正随着车身晃动,船舷印着的跪射俑图案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呵呵把脸埋进沙易汗湿的 T 恤领口,陶俑糖人斜插在工装裤兜,融化的糖汁在卡其布上洇出秦代甲片的暗纹,糖丝顺着裤缝垂落,像极了老周在修复室见过的青铜丝编缀痕迹;雨琪的头无意识歪向驾驶座,相机滑落在裙摆间,屏幕上的逆光人潮仍在亮着,光斑在她颤动的睫毛上碎成星子,发梢的柳絮被空调风托起,恍若时光的绒毛。
当老周的目光扫过后排交叠的身影,嘴角的皱纹会漫开温柔的弧度。他想起三十年前在渭北高原开拖拉机的夜晚,车灯劈开的土路上满是麦茬,车斗里睡着的考古队员怀里还抱着陶片标本,那时他也是这样反复调整油门,生怕颠簸震碎那些带着秦代指纹的陶土。此刻车厢里浮动的酸梅汤甜香混着年轻人的汗味,像极了考古队帐篷里永远弥漫的气息 —— 那是时光将泥土、汗水与器物发酵成的温醇味道,让他想起修复台上某片残片,指腹抚过的地方还留着两千年前工匠的体温。
车子拐进栽满悬铃木的街道,月光透过叶隙在乘客脸上投下铜钱似的光斑。老周将车速降至五公里,看那些光斑在呵呵微动的鼻翼、范成成蹙起的眉峰上缓缓流淌。后排忽然传来模糊的呓语,呵呵的小拳头在空中虚握,似乎正将糖龙递给梦里的陶俑;范成成吧唧着嘴,纸船从掌心滑落,撞在膝盖上发出 "噗" 的轻响,惊得老周下意识回头 —— 却见少年咂了咂嘴,又把脸埋进座椅缝里,嘴角笑意更深,仿佛正与互动屏里的虚拟陶俑击掌。老周伸手将空调出风口调至向上 45 度,风叶转动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三十年前的声音在说:"轻点儿,别把陶片上的彩绘吹裂了。"
仪表盘的数字跳到 22:17,城市的灯火在远处聚成金红的星云。老周看着挡风玻璃上渐渐清晰的酒店霓虹,忽然觉得这辆大巴车如同悬浮在时光河流的陶舟:车顶空调冷凝水顺着管道滴落的节奏,与修复室里湿度计的滴答声重合;座椅皮革的磨损纹路,恰似陶俑膝盖处被千年泥土压出的肌理。当他想起白天展厅里那个微笑俑 —— 右脸颊比左脸颊多一道 0.3 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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