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冻,四处望去,一个人都没有。余承舟把酒瓶装回背包,拎起来,沿着堤坝慢慢走着。去哪儿呢?余承舟毫无主意。
一路上,他想象了很多种画面,那些记忆明晰可见。浪里黑条闪着银光,爹和娘用力推车时候脑门上堵出突突的青筋,他还记得他娘小指旁边冻疮都裂开了呢。可是一踏上这块地方,那些记忆一下子散去了。
余承舟不记得浪里黑条的模样了,也不记得他爹他娘的模样了。他在沪州想忘忘不掉,他在大湾旁想记记不起来。
堤坝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房子,房子外头摆着一溜工具,铁锨、角钩、灭火器、水泵......有些他能叫上名字,有些他叫不上名字。墙上挂着两条绳子,余承舟打了个哆嗦,沁骨的凉意瞬间从脚底钻进心里。
他停下脚步,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进门打听一下。
小房子里传来咳嗽声,不知道什么掉在地上,咣啷一下。
远处传来嚎丧的礼乐。
余承舟放眼往丧乐传来的方向望望,除了几棵在白茫茫天地间伫立的枯树,视野一览无余。
条西屯。他叹口气,不知道谁家今夜又是悲痛地度过。
他看了看眼前的小房子,四角窗户上的冰花还没有化掉,什么也看不清。
余承舟犹豫着刚要抬起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裹着不知道多少衣服的老头低着头钻出来。
余承舟动了动已经粘在一起的上下嘴唇,话还没有说出口,粘合在一起的嘴皮上先渗出一点血丝。
老头抬起头来,捂捂厚厚的帽子,看了他一眼,粗着嗓子冷冷地问:“找谁?”
屋子里烧着炉火的热气哈到他的脸上,可余承舟觉得自己的手指尖都麻住了。
老头看他不说话,把门带上,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看他,犹犹豫豫地问:“干啥的?”
余承舟喉头上下滑动,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梗住了。
老头没什么耐心了:“这是水库重地,没什么事不让旁人来。”
余承舟一扭头,快步走出十几步。老头的眼睛警惕地紧紧瞅着余承舟的背影。虽然老头连走路都费劲,但他手上不自觉地握紧了墙边的锄头柄。
走上陡坡,丧乐声音大了些。余承舟喘口气,脸又烫又红。他回过头去,看老头还在朝他张望,马上转过头去,好像老头还能看清他的脸似的。
余承舟认出来了,那是他亲爹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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