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地坐着。乔增德他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眉清目秀,嘴唇上边长一颗痣,他坐在湾沿上咯咯笑起来的时候,那颗痣就跟着他的笑声挪到脸蛋上。老余的媳妇有一年跟着老余出门卖虾酱的时候,从老余的板车上颠下来,脸朝下,扑在路上的水坑里,一口水呛进肺里,老余还在不耐烦地催促她呢,她就憋死了。
小媳妇儿的爹,老余,说什么也不让小媳妇儿靠近有水的地方。只有孩子王石柱来找他的时候,老余才放心地让小媳妇儿跟着去玩儿,但绝对不能下水。石柱长得结结实实,一入水那就是浪里黑条,猛子扎起来,多难逮的鱼他也手到擒来。小媳妇儿觉得他厉害极了,心甘情愿地给他守着衣服和水桶。
石柱摸着大鱼,就光溜溜地像也闪着黑鱼鳞一样,从水里钻出脑袋,晃晃头发上的水,毫不害羞地带着耷拉在腿间的小崽儿,把鱼送到小媳妇儿守着的水桶里。一转身,灵翘的屁股往上一夹,就又钻进水里没了影儿。
孩子们都喜欢他。小媳妇儿更喜欢他,一看见他就高兴地连连喊“柱子哥柱子哥”。
朝北地区的夏天只有十几天热得像火炉,那十几天,孩子和旱稻一样,借着太阳的光能,疯长。那年,旱稻少打了农药,热浪似的风力前推后拥,稻杆一波一波动,长得足足有一人高。
小媳妇儿抱着衣服,跟在石柱后头,消失在三百亩旱稻林里。他在石柱盎然挺立的稻谷崩碎的瞬间,完成了他外号里潜在的命运。
太阳与月亮一样,无言地见证着人类的奥秘。
小媳妇儿趴在稻草上,鼻孔里满是石柱衣服上的稻花香。小小的谷道微张,小媳妇儿感到一阵惊恐,一阵幸福。
石柱拔出稻穗,用清透的叶子擦一擦,厚实的手掌团弄一下小媳妇儿刚喷过汁水的雀鸟,拍拍小媳妇儿的屁股,笑着走了。
小媳妇儿心里涌上一股甜蜜,他有些羞涩地抱起石柱子的衣服,坐在旺盛生长的稻草中央。明明和石柱刚刚分开,但小媳妇儿马上就想再见到他。
石柱一头扎回水里,脚没蹬几下,忽然铲进水底的夹缝里。他想折下去把脚抽出来,但周身袭来巨大的疲惫,一双腿酸软得用不上力。没一会儿,水里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泡泡儿,湾面上就风平浪静了。
乔丁钩说:“石柱那孩子死得可惜,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老话儿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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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春梅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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