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款单,说是男方寄来的彩礼,母亲觉得有点多,不想收,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在卖闺女。这边姑娘出嫁,彩礼二百三百四五百都有,六百已算是非常高了,因为木材厂上班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大抵也就四、五十块钱,一年能存二百块钱的都是很会过日子的人家。
她不想那么多,觉得收不收都得先取回来,去邮局取了好几天才把一千块钱凑齐,因为邮局有时候没钱。这期间韦凤英又送来了一封挂号信,里面是一张红纸庚贴,和婚礼日期,她笑道:南方人好像挺讲究这些,是比咱们这边讲究!奇怪的是,母亲接到这张庚贴后,就把彩礼也收了,她说这是礼仪,她的女儿是大大方方出嫁,明媒正娶。但她不接受她要的每个月的生活费,“妈能挣钱,不要你伸手,拿人手短。”
“我觉得要的不多,是合理范围的下限。”她说:“我有赡养你的义务,你若不收,反倒让人看轻,觉得你没底气。”母亲还想说什么,她又说:“如果他本就瞧不起我,你不收他也不会高看我。”母亲就不说话了,买了红纸,让她按着那庚贴的样式,写了自己的,挂号寄过去。她说这是六礼,只是现在是新时代,都讲破四旧,树新风,没人讲究这些了:“小时候看你姥爷给人写过,我和你爸结婚都没有。他是当兵的,更不讲究这些。给我送的是一本毛主席语录,绸子面的,一个很大的毛主席像章,景德镇的。”她看母亲比划的尺寸,应该有三十公分,她小时候好像见过。母亲很少说父亲的事,父亲走的太早,她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也不想多问。疼痛不能反复温习,越温越痛,不如深埋,不如遗忘。
母亲给她做了四套新衣,两套棉的,两套单的,还让韦凤英帮忙买了四斤红毛线,让她以后自己织套毛衣毛裤。还告诉她,那一千块钱,她缝进了给她做的棉衣里,让她留着应急。她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以她的性子,就算脑补一出地主家的童养媳没吃没穿遭虐待也不为过。她心里酸酸的,恨得眼泪在眼圈转,却不能现在把棉衣拆开,因为衣服是找全福人做的,那是寡居的母亲对她最深沉的福念。
她抱着母亲,不想承诺她什么,绑在命运绳索上的石头已经被甩起来了,离心力将让它脱离原来的轨道,掉向不知的未来。而她,全力以赴就好。
她做了个梦,梦见走出去的方草对自己说:“你要活的恣意一点啊,太认真的人不容易感知幸福。哪条路都会孤独。”是啊,孤独才是永恒的,所以不要去恨哪一个人,哪一件事,哪一个残缺的情节。
她忽然感到了一种生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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